人生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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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期,我们给大家介绍了中土世界最大的蜘蛛精------乌各立安特!今天我给大家来盘点一下她的子嗣们,其中最大的一只叫希洛布!
希洛布(Shelob),又译尸罗,是一只蜘蛛形状的妖物,她是远古时代的恶灵乌苟立安特的最后一个子嗣,盘踞在通往魔多境内的奇立斯乌苟隘口之中。希洛布不替任何势力效忠,只渴望满足自己吞噬所有生灵的贪欲。
外貌
希洛布的头上长着巨大的角,以及聚成两大簇的众多眼睛。她的脖子如同短杆,其后连着一个硕大臃肿的身躯,悬垂在她的两排腿间不停摇晃。这个庞大的躯体通体乌黑,上面点缀着铁青色的斑块,但下方腹部灰白,泛着幽光,散发着恶臭。她还有弯曲的节肢,关节巨大,甚至高过了背,腿上的毛如钢刺般根根朝外直竖,每条腿的末端都长着钩爪。希洛布全身覆盖着布满疙瘩的厚皮,除了眼睛外几乎没有弱点。
生平
希洛布诞生于远古的第一纪元,她是蜘蛛形状的恶灵乌苟立安特的子嗣。在贝烈瑞安德地区黑暗的南顿埚塞布山谷里,她和众多的兄弟姐妹居住了数百年,将那里变成了无人胆敢涉足的恐怖之地。[2]第一纪元末期,贝烈瑞安德被愤怒之战摧毁、沉入大海,但希洛布逃过了大地的崩毁,最终抵达魔多边境的崇山峻岭:据说那时,黑暗魔君索隆还没有占据魔多,因此这必定发生在第二纪元1000年之前。[1]
希洛布的巢穴位于魔多西面的山障埃斐尔度阿斯的隘口中,彼地因为她而得名“奇立斯乌苟”,意思是“蜘蛛山口”。她以途经的精灵和人类为食,随着饕餮的盛宴变得膨胀臃肿,并编织出黑暗的蛛网。希洛布的后裔也兼做她的伴侣,但她一旦交配完成,就会杀死他们:她如此产下了无数的杂种子孙,黑森林的蜘蛛就是她的后代,不过其中没有哪一个能够与她相匹敌。[1]
然而,自从索隆的势力在第三纪元中期重新进驻魔多之后,希洛布就失去了丰富的食物来源,因为再也没有路人经过这里。她只能靠难吃的奥克充饥,饥饿和怒火愈发高涨。与此同时,索隆则为希洛布的存在而欣喜,认为她是非常可靠的看守,并不在意让她吃掉几个奥克;他甚至会把没有利用价值的犯人送给希洛布饱餐。就这样,索隆和希洛布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联盟关系,互不干涉。除去索隆,希洛布还有另外一个“盟友”:饱受至尊戒折磨的霍比特人咕噜。咕噜热衷于探索黑暗的洞穴,他在此过程中遇到了希洛布,对她顶礼膜拜、受到她邪恶意志的钳制,并承诺会给她带来新鲜的肉食。[1]
第三纪元3019年,当咕噜打算背叛主人弗罗多·巴金斯、夺取至尊戒时,他决定利用希洛布来杀害弗罗多。于是,他作为弗罗多和山姆怀斯·甘姆吉的向导,故意将两人引进了希洛布的巢穴:但他的阴谋并没有得逞,因为两人携带着刺叮宝剑和加拉德瑞尔的水晶瓶。虽然希洛布用毒刺蛰晕了弗罗多,但当她和山姆搏斗时,山姆先是用刺叮剑洞穿了她的腹部,然后又用水晶瓶严重灼伤了她的眼睛。痛苦的希洛布不得不狼狈地逃走了。[3]
被重创的希洛布久久地窝在巢穴里,缓慢养伤,直到饿得要死时才再次出洞,重新布置她的罗网。她此后的命运无从得知。[3]
中土世界里的蜘蛛是什么样的?
蜘蛛(Spiders),是一种有八条腿的节肢动物,多以昆虫或者小型动物为食。在中洲生活着体型庞大的食人蜘蛛,它们都是蜘蛛形状的恶灵乌苟立安特的后裔,在南顿埚塞布谷与黑森林等黑暗地域广为分布。
早在安格班还在兴建的远古时代,多瑞亚斯北部的南顿埚塞布山谷中便住着一群外形如同蜘蛛的怪物。双树纪元末期,摧毁了双圣树的邪恶神灵乌苟立安特从维林诺一路逃到南顿埚塞布,她在这里落脚了一段时间,跟其他蜘蛛状的生物进行交配,产下很多丑恶的后裔,然后将自己的配偶一一吞噬。乌苟立安特后来离开了黑暗的南顿埚塞布谷,但她的子孙仍然潜藏在那里,编织着邪恶的罗网;这里变成了极少有人涉足的凶险之地,只有贝伦和阿瑞蒂尔曾经在迫不得已的时候取道此处。
在乌苟立安特的子孙当中,有一只被后人称作希洛布的母蜘蛛。第一纪元末期,包括南顿埚塞布在内的整个贝烈瑞安德地区都沉入海底,但希洛布设法逃出了大地的崩毁,最终抵达了魔多边境群山中的奇立斯乌苟隘口,它在隘口的一条隧道里捕猎食物、繁衍后代,然后又跟自己的后代交配,如此产下了无数杂种子孙。希洛布的后裔在中洲大陆上广为分布,它们最主要的聚居地是黑森林。
两代持戒人(比尔博与弗罗多)都跟巨型蜘蛛有过交锋。在执行孤山任务的旅途中,比尔博的矮人同伴们不慎落入了黑森林蜘蛛的陷阱,但比尔博凭借着宝剑、至尊戒和智慧,帮助矮人成功地脱离了危险。他还有生以来第一次单枪匹马地杀死了一只巨蜘蛛,为了纪念这份战功,他给杀死蜘蛛的宝剑取名为刺叮。而弗罗多面对的则是强大的希洛布:他在翻越奇立斯乌苟隘口、潜入魔多时,被不怀好意的咕噜诱进了希洛布的巢穴。携带着刺叮宝剑与加拉德瑞尔的水晶瓶的弗罗多虽然跟希洛布周旋了良久,但最终还是险些丧命,多亏他的挚友山姆在千钧一发之际重创了希洛布,令它不得不放弃嘴边的猎物。
虽然巨型蜘蛛是中洲系列作品中比较重要的反面角色,不过托尔金其实并不太了解蜘蛛,他因此犯下了一些生物学上的错误。托尔金笔下的黑森林蜘蛛与希洛布都被描述为拥有昆虫一样的两簇复眼,然而蜘蛛的眼睛虽多,但均为单眼。黑森林的蜘蛛还被称为昆虫,而事实上蜘蛛属于节肢类动物,它的形态不符合昆虫的基本特征。蜘蛛在成长的过程中需要经过多次蜕皮,希洛布却不仅不会蜕皮,其老皮还能一层一层地积累,直至刀枪不入。绝大多数蜘蛛没有毒刺,它们通过咬住猎物来释放毒素,但希洛布却被多次提及有一根毒刺。
托尔金笔下蜘蛛的灵感来源
幼年的托尔金曾经被一只狼蛛咬过,许多论者认为这是他笔下可怕的巨型蜘蛛形象的来源。但是,托尔金本人对这种猜测并不认同,他表示自己早就不记得被蜘蛛咬过的经历了,而且指出,《霍比特人》里出现的巨型蜘蛛主要是写来吓唬二儿子迈克尔的,因为他非常害怕蜘蛛。
“诚然,弗罗多、山姆和咕噜所走的隧道被一只大蜘蛛把守着。人们尽可以猜测这跟我童年时被狼蛛咬过的经历是否有关(倘若果真有人会对此感兴趣的话)。我只能说,自己完全记不得有过这么一回事,还是别人告诉我,我才回忆起来;而且我并非特别不喜欢蜘蛛,也没有想要拍死它们的冲动。我甚至经常把蜘蛛从我的浴缸里救出来呢!”
—— 《托尔金书信集》,信件163号
“我之所以会把蜘蛛写进书里,主要是因为这本书是为我的孩子们创作的(至少,我在创作时总是考虑着他们)。我的一个儿子(迈克尔)极其害怕蜘蛛,我这么写就是为了好好吓唬他一下,而且确实效果拔群!”
—— 1957年对托尔金的一次采访
《霍比特人》选段之(苍蝇和蜘蛛)
他们排成一排继续前进,这条小径的入口是两棵大树彼此靠在一起,看起来像是通往某个地道的拱门一样。两株树上挂了太多的寄生藤和苔藓,导致所有的树叶看起来都黑漆漆的。这条道路十分的狭窄,在树木之间蜿蜒前进。很快的,入口的亮光看起来就成了远处的余光,四周的一片死寂让他们的脚步声成了沉重的鼓声,所有的树木似乎都饶富兴味地侧耳倾听着。
随着他们的双眼适应了幽暗的光线之后,他们终于可以看见道路两旁的景象了。有时,会有微弱的阳光穿透上方浓密的树叶和纠结的枝干,幸运地照射进来,让他们眼前有了别的光源。但这景象十分的罕见,很快就完全消失了。
森林中有黑色的松鼠,在比尔博锐利的双眼适应了此地的光线之后,他可以看见这些家伙在小径边鬼鬼祟祟地移动,或是在树干之后窥探着他们。在树丛中还有许多奇怪的声响,闷哼声、搔抓声、以及滚动的声音,这声响还会一路扩张到地上堆的老高的腐叶堆中,但是,他看不见到底是什么生物弄出这些诡异的声响来。他们所看见最恶心的东西就是蜘蛛网:这些浓密黑暗的网子拥有特别粗硬的蛛丝,往往会从一棵树延伸到另一棵树,或是吊挂在道路两边的树上。不过,倒是没有任何的蛛网挂在道路中央,不知道这是由于某种魔法将它们清除,还是有某种他们想不出来的原因。
不久之后,他们就对这森林产生了极为强烈的厌恶感,就像是当初讨厌半兽人的隧道一样,而且,眼前的景象似乎还更让人灰心丧志。他们极为怀念阳光或是天空的景象,更渴求那种凉风吹过脸庞的感觉;但是,在此同时,他们必须不停地往前走。在森林之中没有任何空气流动,似乎永远就是那种黑暗、窒闷的状态。即使连习惯在不见天日的地底隧道中生活的矮人,都可以感到这种压迫感;更别提习惯拥抱大自然、露天野餐的哈比人了,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而死。
夜晚是最糟糕的时段,森林中会变得一片漆黑,这可不是一般人想像中的漆黑;这里到了晚上,黑暗到你连鼻子也看不见。比尔博试着在鼻子前挥舞双手,果然什么也看不见;或许说完全看不见也不是很精确的描述,因为他们可以看见无数的眼睛。他们睡在一起,轮流守夜,当轮到比尔博值班的时候,他会看见四周的黑暗中有许多的微光闪耀;有时,黄色、绿色或是红色的双眼,会从不远的地方瞪视着他们,然后,那些光芒会慢慢的黯淡下来,又从不远处再度亮起;有些时候,这些光芒会在他们头上的枝丫上闪耀着,这是最让人害怕的景象。不过,他最讨厌的却是苍白、突出的那种眼睛。“昆虫的眼睛!”他想:“不是动物的眼睛,只是大得有些怪异。”
虽然天气并不是很冷,但他们还是试着在晚上生火,不过,很快他们就放弃了。火焰似乎会吸引数以百计、甚至是千计的眼睛靠拢过来,这些神秘的生物却总是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的身躯曝露在微弱火光的照耀之下;更糟糕的是,它会吸引来无数黑色或是深绿色的飞蛾,有些几乎和你的手掌一样大。这些飞蛾会在他们的耳边不停飞舞,实在让人难以忍受。还有那些巨大的蝙蝠,漆黑得如同黑色的礼帽一样四下飘汤;因此,他们最后只好放弃了火光,任由黑暗将众人吞没。
对哈比人来说,这种难熬的过程似乎持续了数十年之久;由于他们一直严格地控管着粮食,因此他随时都保持在饥饿状态下。即使是这样,随着时间慢慢的流逝,他们还是越来越紧张。食物不会永远吃不完,事实上,数量已经有些不够了,他们试着猎捕松鼠,在他们浪费了许多箭矢之后才勉强射到一只。最后,当他们把松鼠烤来吃之后,发现味道难吃得可怕,因此就不再浪费时间在打猎上了。
他们也觉得十分口渴,因为他们没有多少饮水了,在这一段时间内,他们连任何泉水或是河流都没有遇到。某一天,他们在小径上发现了一条奔流的河流,河水十分湍急,但却没有多宽,至少在森林中看起来是一片黑暗的。幸好比翁之前预先警告过他们,否则他们一定会不管河水究竟是什么颜色,立刻把水壶装满,甚至喝得满肚子都是水。现在,他们满脑子只想到要怎么样不弄湿手脚而渡过这条河。河上本来有条木桥,但看起来似乎已经腐烂落入水中,只留下两岸断折的桥柱。
比尔博跪在河岸边,看着远方。“对岸有艘船!为什么它不在我们这边!”
“你想那艘船距离多远?”索林问道,因为他现在知道比尔博的眼力是大伙之中最好的。
“不算太远,我想大概不超过十二码。”
“十二码!我觉得至少有三十码吧,不过,我的眼睛也不像一百年前那么管用了。十二码和一哩也差不了多少。我们跳不过去,更不可能冒险渡河或是游泳过去。”
“你们能够丢绳子过去吗?”
“那有什么用?就算我们能够钩住那艘船,它也一定是被系起来的。”
“我不认为它被系起来了,”比尔博说:“虽然我在这种光线下不能确定,但在我看来,它似乎只是靠在岸边;那边的道路特别低矮,刚好和河流会合在一起。”
“朵力是力气最大的,菲力则是最年轻、视力最好的,”索林说:“菲力来这边,试试看能不能看见巴金斯先生说的那艘船。”
菲力认为他看得见,因此,当他在打量着那个方向的时候,旁边的人给他带来了一条绳子。他们拿过来好几条绳子,在最长的一条上绑了一个原先用来固定背包的铁钩。菲力握住铁钩,试着抓住平衡感,然后将它一抛丢过河对岸。
它哗啦一声落入了水中!“不够远!”比尔博看着对岸说:“再多丢几尺就会落入小舟里面了,再试试看。如果你只是碰到湿掉的绳子,我想河水的魔法还没办法伤害你。”
菲力小心翼翼地将钩子拉回来,当他触摸钩子的时候,脸上露出挣扎的表情。这次,他用了更大的力气往外抛。
“稳着点!”比尔博说:“你这次把它丢到河旁的树林里面去了,小心的把绳子拉回来。”菲力慢慢地将绳子往后拉,过了一会儿之后,比尔博说:“小心!钩子就在船上了,希望铁钩能够勾住什么东西。”
它的确勾到了,菲力使劲一拉,小舟却没有任何动静。奇力赶过来帮忙,接着是欧音和葛罗音。他们拉了又拉,突然全都摔倒在地上。比尔博正好抓住了落下的绳子,对岸的小船在拉断了船缆之后就跟着漂了过来。“帮帮忙哪!”他大喊着,巴林在千钧一发中刚好抓住了绳子,不让小舟沿着河水往下漂。
“它毕竟还是被绑住了!”他看着手中扯断的船缆,“大伙的力气可真是大,幸好我们的绳子比较坚固。”
“谁先过?”比尔博问道。
“我先,”索林说:“你和菲力、巴林一起跟着过来。在那之后是奇力、欧音和葛罗音以及朵力,在来是欧立、诺力、毕佛和波佛,最后则是德瓦林和庞伯。”
“我讨厌每次都是最后,”庞伯说:“这次该换别人了吧。”
“你本来就不应该这么胖的。既然你这么胖,你就应该最后过来,不能让船承受太重的压力。不要罗罗唆唆的抗命,否则你会遇上坏运的。”
“没有桨耶,我们要怎么把船从对岸推回来?”哈比人问道。
“给我另一条绳子和另一个铁钩,”菲力说,当大伙准备好的时候,他就将绳子往天空尽力一丢。最后它没有掉下来,大家都认为这铁钩已经挂在树枝上了。“进去吧!”菲力说:“你们要有一个人拿着这绳子到另外一边去,其中一人必须先拿着铁钩,等到我们都安全地到达对岸时,就可以把钩子钩上,让这边的人再把船拉回去。”
藉着这个方法,他们很快的就都渡过了这条魔法的溪流。德瓦林拿着绳子踏上岸,庞伯(嘴里依旧咕哝个不停)正准备要爬出去,却真的遇上了坏运。从森林中突然冒出一个看来像是野鹿的身影,它冲进矮人群中,将大伙撞开,准备跃向对岸。不过,它却无法安全地跳到对岸。索林是这些人之中唯一站稳脚步、又保持冷静的人。当他们一过到对岸,他就立刻弯弓搭箭,预备对付任何守卫小舟的生物。这时,他瞄准那跳跃的野兽射出一箭;当它跳到对岸的时候,似乎重重地落在地面上,阴影将它完全包围,但他们可以听见一阵挣扎,然后一切就安静下来。
在他们来得及赞美索林之前,比尔博的尖叫声让大家立刻紧张起来。“庞伯掉进水里了!庞伯快要淹死了!”他大喊着。这是真的。当野兽冲出来的时候,庞伯只有一只脚踏上地面。他一个踉跄,把小舟推了开来,摔进黑暗的水中。他的手没有抓住河岸边湿滑的植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舟漂进黑暗之中。
当众人跑到河边的时候,可以看见他的帽子漂在水面上。很快的,他们朝着那方向丢出了带着钩子的粗绳。他抓住了绳子,大伙合力将他拉到岸上。他从头到脚都湿透了,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当他一上岸,立刻就睡着了,手还死抓着绳子不放;不管大家怎么叫,怎么喊,他还是睡得跟死猪一样。
他们低头看着这胖子,诅咒着大伙的运气和庞伯的笨拙。小舟漂走了,这下他们再也没办法到对岸去察看那似乎被射中的野鹿;这时,他们却刚好听见微弱的号角声,以及猎犬咆哮的声音。众人全都沉默下来,当大伙坐在地上时可以清楚地听见小径北方似乎有人开始狩猎,但却看不见任何的迹象。
他们就在那边坐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不敢轻举妄动。庞伯的胖脸上挂着微笑,甜甜地睡着,似乎对目前任何困扰都不在意。突然,眼前的小径上出现了几只白色的野鹿,一只高大的雌鹿和几只幼鹿,它们纯白的毛皮和之前的黑鹿构成了强烈的对比。野鹿立刻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森林中,矮人们徒劳无功对它们发射箭矢。
“住手!住手!”索林大喊道,但一切都太迟了,兴奋的矮人已经浪费掉最后的箭矢,比翁好心送给他们的弓箭也落得毫无用处。
那天晚上,一行人的士气十分低落,稍后几天他们的心情更是落到了谷底。他们已经越过了魔法的溪流,但溪流之后的小径似乎还是同样的蜿蜒曲折,森林也没有任何改变。如果他们明白那场狩猎和白鹿出现的意义,他们就会知道终于靠近了森林的东缘;很快的,只要他们坚持下去,就会发现树木越来越稀少、阳光越来越明亮。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一行人除了沉重的心情之外,还必须要背着沉重的庞伯前进。他们使尽力气,四个人轮流抬着这个胖子,其他人则是必须协助携带那些人的背包。如果不是因为背包的重量已经大幅减轻,他们可能无法完成这个任务;而且,傻笑的庞伯和食物比起来,实在不是可以激励人心的负担。过不了几天,他们就陷入了完全没有粮食和饮水的窘境。森林中没有任何可吃的食物,只有蕈类和发出怪味的草叶。
在越过魔法溪流四天之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四面都是柏树的区域。一开始,他们对于这改变感到相当高兴,因为底下不再有那么浓密的杂草,阴影也变得稀疏许多。四周开始有了些绿光,在某些地方,你甚至可以看见小径两边的景色;但是,这种绿光只能让他们看见成排成列的树木,像是某个幽深墓穴中无穷无尽的石柱一样。空气开始流动,也有了特殊的声响;但这却让人有种忧伤的感觉,他们践踏着无数个秋天以来,不停堆积在地面上的腐败落叶。
庞伯依旧沉睡着,大伙都觉得无比的疲惫。有时,他们会听见让人不安的笑声,有时则是在远方会有唱歌的声音。那笑语声是相当悦耳的声音,和半兽人截然不同,但听起来却有些诡异陌生,让他们一点也不觉得安心,只是想要逼出最后的力气,尽量远离这个地方。
两天之后,他们发现小径开始往下倾斜,不久之后,大伙就来到了一座长满了橡树的山谷中。
“难道这个该死的树林永远都没有尽头吗?”索林说:“有没有人可以爬到树顶上,去看看外面是什么状况?我看我们只能挑个最高的树木来试试运气了!”
当然,这个所谓的“有没有人”就是比尔博了。他们选择他的原因是因为,如果爬树的人要能够把头探出树林外,那么他一定要够轻,可以让顶端的枝丫承担他的重量。可怜的巴金斯先生对爬树一直没有多少经验,但众人还是半逼半劝地将他推上路边一棵古老的橡树上,他只能使尽浑身解数往上爬。他奋力地穿越了浓密的枝丫,中间还被树枝打到好几次。树汁和生长在树皮上的苔藓,很快地就把他搞得浑身又黑又绿,他不只一次从树枝上滑落下来,最后又险象环生地抓住了下面的枝丫;他好不容易才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树顶。在这段漫长得彷佛几百年的时间中,他满脑子都在担心树上是否有蜘蛛,以及他等下要怎么下来(除了摔下来之外)。
终于,他把头伸出树海之外,也的确让他遇到了好几只蜘蛛。幸好这些都是一些普通大小的蜘蛛,他们的目标则是那些蝴蝶们。比尔博的视力一时间差点被阳光给炫盲了,他可以听见矮人在底下性急地叫喊着,但他只能拼命眨眼睛,没办法回答;过了好一阵子,他才适应了这光芒。当他适应了这刺眼的光线之后,他发现四周都被深绿色的大海所包围,树梢在微风轻拂之下左右摆动,满天都是飞舞的蝴蝶。我想,它们多半是一种叫作“紫色帝王蝶”的蝴蝶,那是种喜欢在橡树顶端栖息的蝴蝶,不过,这些可不是紫色的,它们是深黑色的,并且身上也没有任何的记号。
他仔细地欣赏了这些“黑色帝王蝶”很长的一段时间,同时享受着风吹过发稍和脸上的舒服感觉。不过,一段时间之后,底下开始跺脚咆哮的矮人,才让他又想起了有正事该办。可惜,眼前的状况却十分的不妙,他不管往哪个方向看,都看不到树海有任何的界线。他因为眼前的阳光和翠绿景象而振奋起来的心情,也开始往下沉,由于胃空空如也,因此这次心情沉得特别深。
如同我之前告诉过你们的,他们距离森林的边缘并不远。如果比尔博够冷静和仔细的话,他会发现自己所在的树木,其实是位于一个山谷的中央,因此,从树顶所看到的景象才会是四面八方都是浓密的树林,在地形的限制下,他本来就看不见森林的尽头究竟在哪里。不过,他并没发现这件事情,最后还是失望地爬下树来。他又热又黏,浑身还都是擦伤,在底下幽暗的环境中,他刚开始还什么都看不见。很快的,他的报告就让大伙都陷入了同样的低潮中。
“这座森林往四面八方不停的延伸!我们该怎么办?派哈比人来又有什么用!”他们大喊着,彷佛这是他的错一样。他们根本不在乎有什么蝴蝶的踪影,而当他描述轻风吹拂的景象时,他们就觉得更生气;因为矮人们身体都太笨重,根本没办法爬那么高。
※※※
那天晚上,他们吃完了最后一点点的食物,第二天早晨一起床,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肚子还是饿得好像有小虫在里面爬一样。天空正在下着大雨,有许多水滴穿过浓密的树林,落到地面上来,这只是让他们发现自己的喉咙有多干渴而已,实际上一点帮助也没有。你没办法张大嘴巴站在橡树下,呆呆地等着有水滴下来。出人意料之外的,唯一的安慰竟然是来自于庞伯。
他突然间醒了过来,搔着脑袋。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或是为什么这么饥饿,因为他已经忘记了从五月出发那天以来的所有事情。他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在哈比人家中所举行的派对。他们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让他相信这其间经历了许多的冒险。
当他听说粮食已经吃完之后,不禁沮丧地坐下来哭泣,因为他觉得非常虚弱,双腿也毫无力气。“我干嘛要醒过来!”他嚎啕着说:“我刚刚正在做着美梦,我梦到我走在一个和这里一样的森林中,只不过树木上插着火把、树枝上挂着油灯、地面上还点着营火,到处都在举办狂欢宴会……永远持续不停的宴会。一个森林之王头上带着落叶缀成的皇冠,大家都在快乐地唱着歌,吃的喝的都多到数不清楚!”
“你不要说了!”索林说:“事实上,如果你不能告诉我们别的消息,你最好闭上嘴。我们之前已经受够阁下体重的虐待,如果你没有醒过来,我们就准备把你丢在森林里面作梦了。即使你好几周不吃不喝,扛起来也重得要人命。”
除了勒紧裤带之外,大伙也别无对策。他们只能扛着空荡荡的背包和袋子,心情低落地继续沿着小径往前走,心中怀疑自己在饿死之前是否能够看到道路的尽头。他们就这样走了一整天,不只速度很慢,更疲倦得难以想像。庞伯一直不停哭闹着,说他的两腿无力,好想要躺下来睡觉。
“不行,不可以!”他们说:“让你的腿好好运动一下,我们已经替你分摊够了。”
不论大家好说歹说,这家伙最后还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拒绝继续前进。“要走你们走,”他说:“如果我路上找不到东西吃,我宁愿躺在这里作梦,梦中有很多的美食,我真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来。”
就在那时,走在最前面的巴林大喊道:“那是什么?我想我看见森林里面有火光!”
他们全都挤到前面去,看来,在蛮远的地方似乎在黑暗中闪动着红光;接着,旁边又冒出了另一朵火花,然后是另一朵。连庞伯都爬了起来,一行人不顾一切地往前飞奔,根本不在乎那是食人妖或是半兽人。他们眼前的光亮是在小径的左边,当他们终于来到火光附近的时候,看起来那些火把都是在树下熊熊燃烧着的,只是距离小径颇有一段距离。
“看起来我的梦想成真了!”庞伯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赶上来,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他想要冲过去追逐那些光亮,但其他人对于巫师和比翁的警告都不敢忘怀。
“如果你没办法活着回来,有再多东西吃都没用,”索林说。
“如果没有东西吃,我们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庞伯说,比尔博衷心地同意他的看法。他们争执了一段时间,最后同意派出几名探子,悄悄地靠近那些光芒,搞清楚那究竟是什么状况。但是,这时,他们又无法决定到底该派谁去,似乎大家都不急着冒永远找不到路回来的危险。最后,饥饿压倒了警语,由于庞伯一直不停地描述他在梦中看到的种种美食,矮人们全部离开小径,冲向森林深处。
在经过了好一番的匍匐前进之后,他们终于看见一块树木被砍倒、土地被铲平所刻意清出来的空地。这里有许多看起来像是精灵的人物,全都穿着绿色和褐色的衣物,绕着砍倒的树木围成一圈,正中央有个营火,四周的树上则是插着许多火把。不过,最让人高兴的是,他们都正在欢欣鼓舞地饮酒作乐,品尝美食。
烤肉的香气如此诱人,让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地都爬了出去,冲进群众中,希望对方能够赏赐一点食物。他们脚一踏上空地,火光就彷佛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同时熄灭。有人对着营火踢了一脚,它就炸成无数个火花,消失无踪。他们又再度陷入彻底的黑暗中,连彼此都看不见。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才开始摸索着适应黑暗,他们不停的被树木绊倒,撞上树干,大吼大叫地几乎吵醒了森林中的所有生物,最后终于聚拢在一起,靠着触觉来清点每一个人。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早就已经忘记了小径原先的方向,到天亮以前,可说是彻彻底底的迷路了。
他们在黑暗中无事可做,只能就地坐下;他们担心又再度迷路,甚至不敢在地上摸索食物的碎屑。他们没躺多久,比尔博刚开始觉得眼皮变重的时候,第一班值夜的朵力就低声道:“火光又再度出现了,这次数量变得更多了!”
他们全都跳了起来。的确,在不远的地方就有十几个温暖的光源,他们可以清楚地听见前方传来的笑语声。他们排成一排,每个人都摸着前面人的背部,一个接一个地往前走。当他们走到附近的时候,索林说:“这次不要急!在我发出暗号之前,大家都不准出来。我派巴金斯先生先过去打探。他们不会被他吓到──(“那我被他们吓到怎么办?”比尔博想。)──我希望他们不会对他怎么样。”
当他们走到火光边缘的时候,众人猛然从背后推了比尔博一把,在他来得及戴上戒指之前,他就跌进了火光之中。这没有用。所有的光线全都熄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又再度笼罩。
如果之前在黑暗中集合算是困难,这次就真的是糟糕多了。他们不管怎么找,就是找不到哈比人。他们数来数去,依然只有十三个人。他们大喊着:“比尔博·巴金斯!哈比人!你这个该死的哈比人!喂!哈比人,你这个臭家伙,你在哪里啊?”还有其他类似的呼喊,只是对方都完全没有回应。
他们正准备放弃希望,朵力却意外地踩到了他。他在黑暗中以为自己踢到了木头,最后却发现那是蜷成一团、陷入熟睡的哈比人。他们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他摇醒,在他醒来之后,他的脾气不是很好。
“我刚刚做了个好梦,”他嘀咕着:“有好多好多东西可以吃。”
“天哪!他变得和庞伯一样了,”他们说:“不要跟我们描述你作的美梦,梦里面的东西一点用也没有,我们也不能分着吃。”
“在这种鬼地方,我恐怕只能靠作梦来填饱肚子了!”他咕哝着在矮人身边躺下来,试图再度进入梦乡。
但是,森林中的怪光可不是最后一次出现。当天半夜,奇力正在值夜,他再度把所有的人都叫醒了。
“在不远的地方又亮了起来,有几百支火把和好几十堆营火,一定是被魔法突然点着的,听听他们的歌唱和竖琴声!”
在躺下去片刻之后,他们发现自己无法抵抗再度前往一探究竟的欲望。他们又爬了起来,这次状况更惨,他们之前所看到的宴会现在变得更丰盛、更惊人了。在一大群饮酒作乐的人之前,坐着一名森林之王,金黄的头发上带着树叶缀成的皇冠,就像是庞伯描述的梦中人物一般。这些像是精灵的生物彼此递着大碗,有些弹着竖琴,许多人则是忙着唱歌。他们闪亮的头发中都点缀着鲜花,领口和腰带上别着绿色和白色的宝石,他们的表情和歌声都充满了愉悦,他们的歌曲十分悦耳,索林大胆地踏入他们之中。
一瞬间,森林又陷入死寂,所有的光芒全都消失,火焰化成黑烟,矮人的眼中只能看见余烬和灰屑,森林中再度充斥着他们忙乱的吼声和抱怨声。
比尔博发现自己一直绕着圈子奔跑(他这样以为),不停的喊着:“朵力、诺力、欧力、欧音、葛罗音、菲力、奇力、庞伯、毕佛、波佛、德瓦林、巴林,索林·橡木盾,”而他看不见、摸不到的人,也在他身边做着同样的事情(偶尔中间会插进一句“比尔博!”)但其他人的叫喊声变得越来越遥远,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那些声音似乎变成远方传来的呼救声,只留下他一个人孤单地处在黑暗中。
这是他这辈子最悲惨的一刻,但他很快地下定决心,直到天亮之前都不要轻举妄动,而且,他也不想在黑暗中冒着精疲力尽的危险到处摸索,第二天早晨又不会有早餐补充体力。因此,他就靠着树木坐了下来,再度开始想念起拥有美丽餐点室的遥远故乡。他正陷入了对于腌猪肉、鸡蛋、土司面包和牛油的幻想中,却突然间觉得有什么东西碰了碰他,有种又黏又韧的丝线缠住了他的左手;当他试着站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双腿都已经被包在同样的东西里面,因此他一站起来就摔倒在地上。
然后,那只趁着他发呆时,打包食物的大蜘蛛从后面跑了过来,准备料理这顿美食。他只能看见那东西的双眼,身体却同时可以感觉到它正用着要命的蛛丝一圈又一圈地缠在他身上。他的运气很不错,让他及时恢复了理智,如果再拖延下去,他马上就要失去行动的能力了;他光是为了恢复自由就必须用尽全身力气挣扎!他用手不停地捶打对方(它正像是蜘蛛对付苍蝇一样的,想要对他注射毒液),最后才想起来自己还携带着配剑,马上将它拔了出来。蜘蛛立刻往后飞退,他争取时间砍断了脚上的蛛丝。在那之后,轮到他展开攻击了。蜘蛛很明显不习惯对付这种随身带刺的生物,否则它会逃得更快。比尔博在它来得及逃开之前,就冲上去对准它双眼狠狠一剑;它开始疯狂地抽搐、不停挣扎,最后又补上一剑后才呜呼哀哉。接着,比尔博就失去了意识,有很长的时间什么都不记得。
当他醒来的时候,森林中已经有了白天的灰光,死蜘蛛躺在它身边,宝剑的刀刃上沾染了黑血。对巴金斯先生来说,不靠巫师或是矮人们的帮助,独自一人在黑暗中杀死了巨蜘蛛的勇敢行为似乎让他改变了。他觉得自己脱胎换骨,即使肚子还是空无一物,当他在草地上擦拭宝剑的时候,也发现自己变得更勇敢、更凶猛了。
“我帮你取个名字,”他对它说:“就叫你刺针好了!”
在那之后,他又展开了对森林的探索。森林中的气氛十分凝重,但很明显地他必须先找到同伴的下落,因为,除非他们落入了精灵的掌握中(或是更糟糕的东西),否则他们应该就在不远的地方。比尔博觉得大喊大叫并不安全,因此他呆立了一下子,思索着小径到底在何方,他又应该先往那个方向寻找矮人们。
“喔,我们为什么忘记了甘道夫和比翁的忠告!”他懊悔地说:“看看我们现在落到什么窘境!说到我们!我真希望这真的是我们,孤单一人实在好恐怖。”
到了最后,他勉强猜测昨天晚上的呼救声传来的方向,藉着运气的帮助(他这辈子生下来就有很多好运),他猜的实际上并没有差太远,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在下定决心之后,他开始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哈比人十分擅长无声行动,特别是在森林中,我之前应该已经跟你们说过了;而且,比尔博在开始冒险前已经戴上了戒指,这也是为什么蜘蛛们完全没看见、也没听见他的到来。
他小心翼翼地走了不远的距离,发现到眼前有块地方陷入一片漆黑中,比四周的黑影还要乌黑,彷佛是被永不褪色的午夜所笼罩,随着他越来越靠近,他才知道那是由层层叠叠的蜘蛛网所构成的;不只如此,他还发现了有又大又恐怖的蜘蛛就盘据在头上的树枝上,不管有没有戒指,他都因为害怕被发现而浑身发抖。他躲在树后面,打量这些怪物,在森林寂静的气氛中,他发现这些怪物正在交谈着。它们的声音有点像是微弱的嘶声和摩擦声融合在一起,但他还是可以勉强听清楚其中大部分的内容。它们正在讨论矮人!
“这可是好一场挣扎,不过相当值得,”一只说:“他们的外皮一定很老,但我打赌里面一定有甜美的汁液!”
“啊,把他们挂一阵子之后就会好吃多了!”另一只说。
“别把他们晾太久,”第三只说:“他们不够胖,我猜多半是由于最近东西吃得不够多的关系。”
“我说先杀了他们,”第四只嘶嘶的说:“先杀了他们再把他们晾起来。”
“我打赌他们现在可能都死了,”第一只说。
“应该还没有,我刚刚才看到有一只正在挣扎着,我想他们多半刚从美梦中醒来,请容我来示范给你看。”
话一说完,有一只肥大的蜘蛛就沿着蛛丝跑了下去,来到树枝上挂着十几个椭圆球的地方。比尔博现在才注意到树上挂着这些东西,不禁觉得非常害怕;有些圆球里面伸出了矮人的脚,或是鼻尖,或是一部分的胡子和帽子。
蜘蛛走到最大的圆球旁边,比尔博想:“我打赌那一定是可怜的老庞伯!”然后,那蜘蛛就用力地对突出来的鼻子咬了一口,圆球里面传来了闷声惨叫,一只脚伸了出来,狠狠地踢了蜘蛛一脚。庞伯还有气,蜘蛛发出彷佛足球被踢中的声音就这么摔了下去,好不容易才靠着自己的蛛丝保住老命。
其他的蜘蛛哈哈大笑。“你说的很对!”他们说:“我们的粮食还活着,脚力还蛮大的嘛!”
“我很快就会结束这一切!”那只愤怒的蜘蛛气呼呼地爬回树枝上。
比尔博当下就明白,是该他做些什么的时候了。他没办法和这些怪物正面对抗,手上也没有弓箭;不过,在经过一番搜寻之后,他发现附近有条干枯的水道,上面有许多小石头。比尔博在扔石头方面可是个高手,他没有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一颗鹅蛋大小、十分趁手的石头。在他年纪还小的时候,他时常对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丢石头,到了最后,连兔子和松鼠,甚至是飞鸟,只要一看见他弯下腰来,就立刻迅如闪电地逃之夭夭。在他长大之后,他还是对于掷飞镖、套环、保龄球这类需要瞄准和投掷的游戏乐此不疲;事实上,除了吐烟圈、猜谜和煮菜之外,他还有很多其他的兴趣,只是我之前来不及详细告诉你,现在也没时间罗唆。当他捡起石头之后,蜘蛛已经走到了庞伯身边,很快的,他就会死在蜘蛛的毒液之下。就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比尔博掷出了石头,飞石击中了蜘蛛的脑袋,让它从树上摔落在地上,所有的脚都卷曲了起来。
第二颗石头毫不留情地打穿蛛网、扯断蛛丝,奇准无比地砸死了蛛网正中央的蜘蛛;接下来,蜘蛛们起了场大骚动,这次它们可没有时间管矮人们了!它们看不见比尔博,但还是依稀可以猜测到石头飞来的方向,它们立刻以闪电般的速度倾巢而出,冲向哈比人,蛛丝满天盖地洒来,希望能够捕捉到敌人。
不过,比尔博在此之前早就溜到另外一个方向去了。他灵机一动,想要把这些愤怒的蜘蛛引得离矮人越远越好;他想要让这些蜘蛛陷入既愤怒、又好奇和激动的状态中。当大约有五十只蜘蛛冲往他之前的位置之后,他又瞄准对方丢了几颗石头,更对着举棋不定的其他蜘蛛丢了许多颗石头;不但如此,他还大胆地在树林中唱起歌来,想要激怒这些蜘蛛,让它们全都冲过来,同时,也让矮人们能够听见他的声音。他唱道:
老胖蜘蛛在树上结网!
看不见我呀,它又老又胖!
蜘蛛!蜘蛛!
快停下,
找找我呀,不要再织网!
蜘蛛蜘蛛,胖得不像样,
蜘蛛蜘蛛,查不到我的方向!
蜘蛛!蜘蛛!
摔到地上!
想抓我,就别赖在树上!
这首歌或许听起来不怎么样,但你也必须知道,他急中生智在火烧屁股的状况下自己编歌,不论如何,它的确达到了目的。当他唱歌的时候,他又丢了更多的石头,用力地跺脚,附近所有的蜘蛛几乎倾巢而出来追捕他:有些蜘蛛跳到地上,有些则是在枝丫上摆汤,或是对着黑暗徒劳无功地抛出蛛丝。它们行动的速度比他想像的快多了,除了被扔石头之外,蜘蛛最讨厌有人骂它们长得像猪,更别提比尔博对它们的嘲笑了。
比尔博又换了个新的藏身之处,不过,这时有几只蜘蛛已经分别冲到不同的地方,开始在空地上编织起罗网,很快的,哈比人的四周就被厚重的蛛网给团团包围住了──至少,这是蜘蛛这样做的用意。比尔博站在这群怒火中烧的昆虫之间,鼓起勇气,开始唱另外一首歌:
懒罗伯,傻卡伯,
织着网子想抓我。
我的肉肉甜又香,
你们还是找不到我!
我在这儿,顽皮小苍蝇;
你呀实在胖又懒。
抓不到我呀,别想赢,
让你在蛛网里气得惨。
他歌一唱完,就发现两株大树之间的最后空间被蛛网给封闭了,幸好,那不是完整的蛛网,只是两股在大树之间来回缠绕的粗丝。他拔出了短剑,将蛛网砍成碎片,继续唱歌。
蜘蛛们看得见那宝剑,但我想它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立刻,一整群蜘蛛就气冲冲地飞奔向哈比人。它们的双眼突出,长着毛的触角四处挥舞、口钳挟个不停;它们追着比尔博一直冲入森林,然后,他又无声无息地溜了回来。
他知道,在蜘蛛们放弃追逐,回到悬挂矮人的树上之前,他只有非常短的时间,在这段空档中,他必须要救出这些家伙。这个任务最麻烦的部分,就是要爬上那挂着许多矮人圆球的低矮枝丫上,如果不是有蜘蛛留了一条蛛丝下来,他可能根本爬不上去。藉着蛛丝的帮助,即使那黏黏的东西缠在他的手上,还弄痛了他的手,他还是勉强爬了上去。大出他意料之外的是,眼前竟然还有一只又老又胖的奸诈蜘蛛,被留下来看守这些俘虏,它正忙碌地东戳西戳,看看哪个俘虏比较汁多味美。它正准备在其他人都不在的时候好好享受眼前的美食,很不幸的,比尔博急着办正事,没有时间浪费;因此,在它回过神来之前,刺针就结束了它的性命。
比尔博接下来的工作是要松开矮人的束缚。他该怎么做呢?如果他切断蛛丝,可怜的矮人一定会轰地一声摔落到地面去。他小心翼翼爬上树枝(他的脚步却让所有可怜的矮人开始不停地摇晃,看起来像是快要成熟的水果一样),最后,好不容易才到达了第一个圆球的位置。
“菲力还是奇力吧……”他从蛛网边缘冒出来的蓝色帽尖推测道。在错综复杂的蛛网间,伸出来的长鼻子让他作出了判断:“多半是菲力!”他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大部分又黏又韧的蛛网割断,菲力奋力一踢,就露出了大半个头来。一看见对方努力挣扎的笨拙样,比尔博一时忍俊不住,笑了出来。其实这也不能怪他,眼前的景象实在太像是傀儡娃娃在跳舞了!
最后,菲力终于爬上了树枝,开始协助哈比人解放同胞的行动;不过,由于他整夜都挂在树枝上,只露出一个鼻子呼吸,再加上身体中还留有蜘蛛的残毒,因此觉得有些头晖目眩。不过,菲力的状况已经算是最好的了,有些人几乎连呼吸都快停了(长鼻子果然还是有进化上的优势),有些人的毒则是中得比较深。
就这样,他们救出了奇力、毕佛、波佛、朵力和诺力。可怜的庞伯受尽折磨,由于他是矮人中最胖的,因此他是最常被戳和被刺的对象,最后,他甚至被玩弄到滚下了树枝,掉在地面上,幸好他运气不错,落在一堆枯叶上。可是,当蜘蛛们怒火中烧的回来时,树上还挂着五名矮人。
比尔博立刻冲到最靠近树枝的主干旁,逼退那些爬过来的蜘蛛。当他救出菲力的时候,他把戒指取了下来,后来就忘记把它戴上了。蜘蛛们现在都可以清楚看见他,于是开始发出嘶嘶声,怨毒地说:“我们现在可以看见你了,你这个坏家伙!我们会吃掉你,把你的骨头挂在树上。哇!你们看他还有根刺哪!好吧,反正我们怎样都会抓到他的,到时候我们会把他的脑袋挂起来风干。”
在蜘蛛步步进逼的过程中,其他的矮人则是拼命地用小刀割断蛛丝,救出其余的俘虏;过不了多久,大家就都重获自由,只是,没有人确定在那之后会怎么样。昨天晚上,蜘蛛们十分轻易地就抓住了他们,但那是在黑暗中、在猝不及防的状况下。二度交手,看来将会有一场血战。
突然间,比尔博注意到有些蜘蛛聚集到庞伯的身边,又再度将他绑了起来,准备把他拖走;他大喝一声,对着眼前的蜘蛛挥出数剑。它们很快就退缩了,他飞身跃下树,正好落在那群蜘蛛的中间,他的宝剑对它们来说是种从没遇过的针刺,剑光过处,蜘蛛们死伤惨重!当比尔博挥舞着刺针的时候,宝剑彷佛因为能够诛灭邪恶的生物而高兴得闪闪发光。在其他的蜘蛛撤退、放弃庞伯之前,地面上已经多了十数具的死尸。
“快下来!快下来!”他对着树枝上的矮人大喊道:“不要停在上面,再陷入蛛网中!”因为他发现有许多蜘蛛聚集在附近的树上,甚至有些已经汤到了他们头上。
矮人们仓皇地从树上跳下、落下或是跌下来;大多数人都惊魂未定,连走路都走不稳。最后,总共十二名矮人终于聚集在一起,也包括被表亲毕佛和弟弟波佛一人一边扶起来的庞伯。比尔博不停地挥舞着他的宝剑刺针,数百只愤怒的蜘蛛则是从四面八方不断进逼,情况看来相当的凶险。
战斗就这么开始了,有些矮人还带着小刀,有些捡起树枝,其他的则是随手拾起石块,比尔博的手上是精灵打造的宝剑,蜘蛛们的攻击被一波波的击退,许多尸体堆积在地上;但矮人们也都快要撑不下去了,只有四名矮人可以勉强站直身体,他们很快就会像垂死挣扎的苍蝇一样不支被杀,蜘蛛们已经再度开始在附近树上织起要命的罗网。
最后,比尔博别无选择,只能透露给矮人有关他戒指的秘密。他觉得相当遗憾,可惜想不出别的方法。
“我等下就会消失,”他说:“我会想办法把蜘蛛引开,你们必须要聚在一起,往另外一个方向跑。最好是往左边,那里是我们最后一次看到精灵营火的方向。”
在这一团混乱中,矮人们昏沉的脑袋实在很难理解他说的话。但蜘蛛们依旧不停的进逼,缩小包围圈;最后,比尔博觉得不能再拖延了,他突然间戴上了戒指,矮人们这才惊讶地发现他消失了。
很快的,在右边的树林里面传来了“胖猪胖猪!”和“懒惰虫!”的咒骂声。这让蜘蛛们非常生气。它们停下脚步,有些朝着声音的方向冲了过去;然后,唯一听懂了比尔博计策的巴林,带着其他人展开反攻。矮人们聚拢在一起,对着左边的蜘蛛丢出大量的石头,趁机冲出包围圈,在他们身后的喊叫声和歌唱声突然间消失了。
矮人们暗自希望比尔博不会被蜘蛛给发现,但状况逼得他们无法回头,只能继续前进,可惜,速度还不够快。他们又累又难过,即使背后有许多蜘蛛穷追不舍,他们也只能用相当缓慢的速度拖着步子前进。由于速度实在太过缓慢,他们被迫不时停下来对抗那些追上来的蜘蛛;不久之后,已经又有一些蜘蛛赶到他们附近的树上丢下黏稠的蛛丝,阻碍他们的前进。
看来战况又陷入了绝境,比尔博却从旁边突如其来地杀入蜘蛛包围圈中。
“快走!快走!”他大喊着:“让我来断后!”
他也真的做到了,他前突后刺,割断蛛丝,砍劈蜘蛛腿,只要有蜘蛛胆敢靠近,他就刺穿它们肥胖的身体。蜘蛛们满腔怒火,发出可怕的声音,诅咒着眼前的小敌人;但是,它们已经知道了刺针的厉害,根本不敢太过靠近。因此,不管它们再怎么咒骂,猎物们还是不停地往外溜走。这过程实在是让人感到无比的煎熬,似乎花了好几个小时之久。最后,正当比尔博觉得再也举不起宝剑的时候,蜘蛛们突然放弃了,不再紧追不舍,而是回头跑回它们聚居的地方。
矮人们这才注意到,他们已经来到了原先精灵营火出现的地方,不过,他们不能确定这是否就是发现营火的地点。看来似乎这些地方依旧有着善良的魔力残留,让蜘蛛们不敢轻举妄动。这里的天光比较翠绿,树木也不再鬼气森森,他们终于有机会可以休息,喘一口气。
大伙躺在那边休息了好一阵子,但很快的,他们就开始好奇地提问。他们让比尔博详细解释了消失的方法,找到戒指的这件事情让他们非常感兴趣,有一瞬间甚至忘记了他们自己的困扰。巴林对此特别有兴趣,他坚持比尔博把咕鲁的故事从头到尾讲一遍,包括了谜语和戒指都必须一字不漏。过了一会儿,天色渐暗,他们也开始问起了其他问题:这里到底是哪里?原先的小径又在何处?有没有食物?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们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这些问题,似乎期待小比尔博能够回答这一切。从这种的态度,你们就可以看出来,他们对于巴金斯先生的看法已经完全改变了,开始对他表现出相当的尊敬(甘道夫早就预言过了)!他们真的认为他会想出好方法改变这一切,而不只是在抱怨而已。他们都很清楚,如果不是哈比人冒着生命的危险来营救,他们可能早都死了。有几名矮人甚至立刻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不过随即因为腿软而倒在地上,一时之间爬不起来;即使在知道了神秘消失的真相之后,他们也并不会因此而贬低了对比尔博的看法,因为他们都明白,比尔博不只有一枚魔法戒指,还有急智和好运,这些都是他们非常需要的宝贵资产。事实上,他们对于比尔博的称赞,让他也开始觉得自己是名伟大的冒险者;只不过,如果有东西可以吃,他想自己应该会更勇敢些。
糟糕的是,当时没有任何可以吃的东西,而且又没有任何人有力气去四下搜寻,连原来的小径都找不到。原来的小径!比尔博疲倦的脑海中只有这几个字。他只能看着眼前无穷无尽的树木不停延伸,不久之后,大伙又都沉默下来,只有巴林例外。在大伙都安静下来、闭上眼睛休息之后,他还是依旧自由自语,自得其乐地笑着:“咕鲁!呵呵,原来是这样!原来他是这样溜进来的?我这才知道。巴金斯先生,你还说是悄悄地溜进来的?还把钮扣洒得满地都是!真是个好比尔博──比尔博──比尔博──波──波──波──”然后他就睡着了,四周陷入完全的寂静。
突然间,德瓦林张开了眼睛,看着四周。“索林呢?”他问道。
大伙感到无比的震惊。这里真的只有十三个人:十二名矮人,还有一名哈比人。索林到底跑哪里去了?他们开始幻想着索林到底遭遇到什么样的恐怖命运,究竟是被魔法还是被邪恶的怪物给抓住了呢?每个人都不禁感到背脊上一阵寒意,然后,他们还是难以抵抗睡意,一个接一个地睡着了。随着傍晚进入深夜,每个人的梦中都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恐怖梦魇。由于他们太过疲倦和难过,根本就没有力气轮班守夜;所以,就让我们来看看另一边的情形吧。
索林其实在更早的时候就被抓了。你还记得在比尔博一踏进精灵营火就睡着的那一次吧?下一次轮到索林第一个过去,因此他也同样的陷入了魔法造成的沉睡中。矮人的喧闹声都被夜色所吞噬,当蜘蛛绑住矮人的时候,他们的呼声也没有任何人听见;第二天战斗的呼喊声,也对他丝毫不构成任何的干扰。因此,木精灵无声无息地出现,将他绑起来带走。
当然罗,那些狂歌欢宴的家伙正是木精灵。他们不是什么邪恶的生物,如果说他们有什么缺点,那就是不相信外人。虽然他们拥有很强的魔力,即使在这些日子里他们还是非常小心翼翼。他们和西方的高等精灵不同,他们比较好战,也没有那么睿智,因为他们之中的大多数(和他们散居于在山脉之间的同胞),都是从没有前往西方仙境的先祖传承下来的。那些光明精灵、地深精灵和海洋精灵,都在海外仙山居住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变得更美丽、更睿智、更博学多闻,并且发明了他们自己的魔法,研究出如何制造美丽和神奇东西的技术,后来他们经过许多年才又回到这个世界来。在这个世界中,木精灵在太阳和月亮的光明间游走,但最爱的还是星辰;他们会在今日早已失落的壮阔森林中漫游,且大多数居住在森林的边缘,在那里,有时他们可以进入森林狩猎,有时则可以在月光或是星光下于平原上驰骋。在人类到来之后,他们越来越与世隔绝,只在深夜或是清晨出现,不过,这些生物依旧是精灵,也还是善良的种族。
在幽暗密林的东缘有一座巨大的洞穴,里面居住着他们最伟大的国王,在他巨大的石门前,一道河流穿越森林,绵延地流向外面的平原。这个巨大的洞穴,四面八方都有数不尽的小开口,而且,它还深入地底,拥有许多的隧道和殿堂。这地底世界远比半兽人居住的地方要干净、光明多了,不会那么的幽深,也不会那么的危险。事实上,国王的臣民大多在森林中居住狩猎,住屋也多半都在地面或是树枝上,柏树是他们最喜欢的。国王的洞穴是他的宫殿,也是他收藏宝物的地方,更是同胞们对抗外敌的要塞。
同样的,那也是他们收容囚犯的地牢。因此,他们毫不客气(因为他们并不喜欢矮人,并且认为他是敌人)地将索林拖往该处。在古代,他们曾经指控有矮人意图偷取他们的宝藏,并且和他们掀起了战争;但是在矮人方面,却有另外一种版本的说法:精灵国王要求他们打造和提炼金银,稍后却又拒绝付给他们报酬。如果精灵国王有任何的缺点,那一定是对财宝的贪念了,特别是对白银和洁白的宝石。虽然他的国库已经拥有无数的宝物,但他还是永不满足,因为他自认还没有获得和远古精灵贵族同样惊人的财富;他的子民不挖矿,也不会铸造金属或是打造珠宝,更懒得花心思进行贸易或是耕种。虽然索林的祖先和这古老的争端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每个矮人都知道种情形。因此,当身上的魔法被解除之后,索林对于精灵们的态度感到非常不满,他暗自决定,绝对不让对方从他口中获得任何的消息,或是从身上找到任何的金银珠宝。
当索林被带到国王面前之后,对方严肃地看着他,问了他许多问题,但索林只是不停地表示他非常饥饿。
“你和你的同胞,为什么试图攻击我们在欢宴的同胞,有三次之多?”国王问。
“我们没有攻击他们,”索林回答:“我们是来乞讨的,因为我们挨了很久的饿。”
“你的朋友们到哪去了,现在又在干什么?”
“我不知道,但我想他们大概还在森林里面挨饿。”
“你在森林里面干什么?”
“找食物和饮水,因为我们挨了很久的饿。”
“你们当初为什么会进森林?”国王愤怒地问道。
索林闭上嘴,顽固地不愿回答。
“好极了!”国王说:“把他带走,好好看管,看他什么时候愿意开口,就算要等一百年也不在乎!”
精灵们用皮带将他绑起,把他关在最幽深的洞穴中。他们给他很多的食物和饮料,虽然不见得是最好的,但数量却很多。木精灵们不是半兽人,即使是对待死敌也不会失了分寸,唯一会让他们毫不留情的只有那些大蜘蛛。
索林就这么躺在国王的地牢中,在他饱餐一顿之后,他开始想念那些不幸的朋友们。过不了多久,他也知道了朋友的下场,不过,这段记载在下一个章节,也是另一场冒险的开端,哈比人再度让大伙见识了他的优点。
第二部 双城奇谋 第20节 尸罗的巢穴
如同咕鲁所说的一样,现在或许已经是白天了,但哈比人们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改变;唯一的差异就是原先天空是处在完全的黑暗中,仿佛被浸在深沉的黑墨水之中,而现在,天空则是变成如同深夜一般的颜色,在许多空隙中还有着灰色的微光。不过,大地依然还是笼罩在无边无际的阴影中。咕鲁走在前面,哈比人则是肩并着肩穿越那被两旁高耸的风化岩石所夹的道路,看起来像是在两座雕像的监视之下通过一样。四周完全寂静无声。在不远的前方,大约一哩左右之处,是座高大的灰色山壁,应该也是这座山脉的一部分。它看起来十分黝黑,不停的往上攀升,直耸入天,遮挡住眼前所有的景物。岩壁之下则是灰蒙蒙的阴影。山姆嗅了嗅附近的气味。“恶!这味道好臭!”他说。“之前的臭味越来越浓烈了。”他们此时正身处在阴影之下,在这正中央有一个洞穴的开口。
“这就是进去的地方,”咕鲁柔声说。“这就是隧道的入口。”他并没有说出它的名字:托瑞克昂哥:尸罗的巢穴。从其中传出了一种浓烈的臭味,这并非是魔窟山谷中的腐败迄未,而是一种恶心的恶臭,仿佛有各种各样的难以名状的秽物堆积在洞穴中,在黑暗之中蕴育着。
“这是唯一的路吗,史麦戈?”佛罗多说。
“是的,是的,”他回答道:“是的,我们必须走这条路。”
“你是说你之前进过这个洞?”山姆说:“呼!不过,你也有可能不介意这种臭味。”
咕鲁的眼中异光闪动。“他不知道我们介意什么,是吧,宝贝?不,他不明白。但史麦戈可以忍受很多事情。是的,他曾经走过这条路,喔,是的,从中间通过。这是唯一的道路。”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这种臭味,”山姆说:“这好象是─那种,算了,我不想说。我打赌这是半兽人住的地方,里面的东西大概堆了几百年。”
佛罗多说:“不管是不是半兽人,如果这是唯一的路,我们就必须走进去。”
※※※
他们在洞口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走了进去。走不了几步,眼前就变得一片漆黑。自从摩瑞亚那黑暗的矿坑信道之后,山姆和佛罗多就没有遇见过这么完全的黑暗了;而且,甚至它还让人觉得更深沉、更浓密。在矿坑内,还有空气流动、回声和广大空间的感觉。这里的空气沉滞、凝重,声音仿佛会被吸收一般。他们似乎走在一个完全由黑暗的本质所构成的恐怖世界当中,这黑暗所吐出的呼吸不只会让人的眼睛看不见,更可以抹去脑中一切关于颜色和形状的记忆。
这里是永夜,永不改变的黑夜,这里的一切都是黑夜。不过,在刚开始,他们还可以感觉到四周的不同;事实上,他们四肢的触觉似乎被放大到让人感觉到难过的程度。他们可以确切的感觉到墙壁是光滑的,地板上除了偶有的阶梯之外,是十分平坦的,一直沿着固定的角度往上攀升。这条隧道十分的宽敝,宽到两名哈比人肩并着肩走路的时候只能用指尖碰触到两边的洞壁,他们感觉自己被黑暗和整个世界彻底的分隔开来了。
咕鲁先走进去,好象就在几步之外。在他们还有心情他顾的时候,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就在前面。但是,过不了多久之后,他们的感官变得更加迟钝,触觉和听觉似乎都麻痹了;他们依旧必须摸索着往前进,只靠着当初进来的一股意志力支撑,希望不久之后就可以穿透隧道,来到另一边的洞口。在他们走了不久之后(这只是个推断,因为时间的流逝和距离似乎都失去了意义),山姆走在右边,触摸着墙壁,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那个方向有一个开口:他嗅到一种比较没有那么沉重的气息,接着又走了过去。“这里不只有一条岔路,”他勉强的低语道,他似乎很难吸到足够的空气来说话。“这真是像极了半兽人会居住的地方!”在那之后,先是他,再来是佛罗多,都经过了三四个这样的开口,有些比较宽,有些比较小;但他们所走的路毫无疑问的是主要干道,因为这条路完全不转弯,也是最宽的。可是,这倒底有多长?他们还要忍耐多久,还能忍耐多久?
空气的凝重与时遽增,他们在这一片黑暗中似乎又遭遇到某种比空气要强韧、致密的阻力。当他们一路向前的时候,可以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拂过他们的脑袋,或是擦过他们的双手。这可能是什么寄生植物,或是某种触须。他们在黑暗中根本无法确定这些是什么东西。而且,那臭味依旧不断变浓。它不停的增加,到了最后,哈比人所有的知觉似乎都被这唯一的气味给蒙蔽了,也让他们更加痛苦。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他们究竟在这个晦暗无光的洞穴中度过了多长的时间?几小时─几天,甚至可能有几星期。
山姆走到佛罗多身边,两人的双手紧握在一起,好不容易才找到继续走下去的勇气。到了最后,佛罗多摸索着左手边的墙壁,突然间来到了一片虚无之前。他差一点就跌进这一片空旷之中。在此,岩石间有一道比之前所遭遇到的任何地形都要宽阔的裂口,里面窜出的气味如此浓烈、威胁感更是让人毛骨悚然,佛罗多忍不住开始干呕。就在那一刻,山姆也一个踉跄,险些跌入眼前的空洞中。佛罗多勉强压抑着恶心和无边无际的恐惧,紧抓住山姆的手说。
“站起来!”他声音嘶哑的说。“这都是从这边来的,那种臭气和威胁感。快点走!快点!”他鼓起最后一丝的勇气和意志力,将山姆拉起来,强迫着自己的四肢不停移动。
山姆蹒跚的跟在后面。一步、两步、三步,最后他们终于跨出了第六步。或许他们通过了这散发出恐惧、不可见的开口,或许是别的原因;但他们只知道,突然间,两人的行动变得比较轻松了些。彷佛是之前的敌意松开了魔掌。他们继续挣扎着前进,依旧手牵着手。但是,他们几乎立刻就遭遇到了另一项难题。隧道似乎分成两条岔路,在这一片黑暗中,他们完全无法分辨究竟是哪一条比较宽阔、或哪一条比较笔直。他们到底该往哪边走?是左边,还是右边?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可资判断的依据,但只要一个闪失,立刻可能危及性命。
“咕鲁到哪里去了?”
山姆喘气道。“他为什么没等我们?”
“史麦戈!”佛罗多勉强试着呼唤对方的名字。“史麦戈!”但他的声音嘶哑,几乎一出嘴唇就立刻难以分辨。没有任何的回答、没有回音,连空气都毫无变动。
“我想他这次真的走了,”山姆嘀咕着。“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他要带我们来这边的原因。咕鲁!如果我们还会再见面,你会后悔的。”
这时,他们在黑暗中摸索着,发现左方的开口被挡住了:如果这不是条死路,就是有块大石头掉在路中央。
“不能走这条路,”佛罗多低声道:“不管对或是错,我们都必须走另一条。”
“而且还要快点!”山姆喘着气说。“这里有什么比咕鲁还要邪恶的东西。我可以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监视着我们。”
他们往前走不过几码,身后就传来了一种声音;在这一片凝重的寂静中,这让人感到无比的恐惧:一种冒着泡,咕噜咕噜的声音,拖的非常长的嘶嘶声。他们转过身,但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他们只能如同雕像般的站立不动,瞪着黑暗中的未知。
“这是个陷阱!”山姆说,他立刻握住剑柄,当他这样作的时候,他想到在古墓岗上遭遇到的可怕景象。“我真希望汤姆在附近!”
他想着。然后,在一片黑暗的包围下,在满腔怒火和绝望的激汤下,他似乎看见了一道光芒:起初它强到难以忍受,彷佛是久不见天日的人直视阳光一样痛苦。然后那光芒出现了颜色:绿色、金色、银色、白色。在遥远的地方,仿佛是由精灵之手所绘出的图案,上面显现出凯兰崔尔女皇站在罗瑞安草地上的情景,她手中拿着许多的礼物。至于你,魔戒持有者,他听见她说,遥远但却十分的清晰,我替你准备了这个。那咕噜声越来越靠近,中间还夹杂着某种关节摩擦的尖锐声音。在它之前先传来的是一股臭味。“主人,主人!”生命交关的危急让他嘶哑的喉咙发出了声音。“女皇的礼物!星之光!她说这会是你在黑暗中的照明。星之光!”
“星之光?”佛罗多彷佛大梦初醒一般,一开始完全不能理解对方说的话。“是啊,我为什么没想到?当所有光芒熄灭时的照明!现在,真的只有这光明可以帮助我们了。”
他的手缓缓伸向胸口,慢慢的高举凯兰崔尔赐给他的小玻璃瓶。一开始,它像是穿透浓密云层升起的星辰一样微弱、闪动;然后,它的光芒逐渐增强,佛罗多心中的希望也开始跃动。它开始发亮,接着化为银色的火焰,一颗闪动的光之心,仿佛埃兰迪尔亲身下凡,让额头上精灵宝钻的光芒照耀在大地。黑暗开始退缩,这光芒似乎构成了一个闪亮的透明圆球体,握着它的手也闪动着白色的火焰。佛罗多惊讶的瞪着这棒极了的礼物,讶异于自己随身带着它这么长的时间,竟然没有发现它的力量和光芒。直到他们来到魔窟谷之前,他在路上几乎完全忘了这个东西的存在。而且,他一路上完全不敢任意使用它;因为他担心这光芒将会暴露他们的行踪。
AiyaEarendilElenionAncalima!
他大喊着,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似乎是另外一个力量借着他之口,在此地不受恶臭压抑的念诵着。但是,中土世界也有其它的力量,古老而强大的夜晚之力量。在黑暗中漫步的她曾经听过远古时代的精灵呼喊,所以对此并不在乎,也不能让她感到退缩。正在佛罗多开口的时候,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有股威胁和意志在打量着他。就在隧道中不远的地方,在他们之前差点摔倒的开口和现在所在的位置之间;他意识到有许多双眼睛慢慢的现形,两大团密集复杂的眼睛─这原来就是洞穴中杀气的来源。
星之光的辉芒在那许多面的复眼上被折射、打碎,但在那双眼之后有种苍白、致命的火焰开始升温,这是个在某种邪恶意识中酝酿已久的火焰。那是被诅咒的妖物之眼,充满着兽性,却又有着以伤人为乐的邪恶智能,边打量着眼前逃跑无望的猎物们。
※※※
佛罗多和山姆害怕的不知所措,开始慢慢的后退,他们自己的目光也被那双充满怨毒的眼睛给攫住。他们不断的后退,那双眼则是不停的前进。佛罗多的手开始颤抖,然后,星芒的威力开始减弱了。突然间,那双眼为了娱乐自己,刻意将他们从某种定身的邪法中释放出来,让他们徒劳无功的四处奔逃;不过,即使在奔跑得同时,佛罗多回过头去,依然惊恐的发现,那双眼睛还是紧追不舍。他们彷佛被某种死亡的臭气给紧紧的包围住。“停住!停住!”他绝望的大喊。“跑也没有用。”那双眼睛缓缓的靠近。
“凯兰崔尔!”他大喊着,鼓起一丝勇气,奋力将星之光高举。那双眼停了下来。它似乎有了怀疑,松懈了片刻。佛罗多的心中在此时燃起了熊熊怒火,他不及多想,根本没时间考虑这倒底是愚蠢还是勇敢;就这么左手拿着星之光,右手拔出了宝剑。刺针蓝光一闪,锋利的精灵宝剑在白光的照耀下发出柔和的光芒。然后,佛罗多一手高举着星光,一手拿着宝剑;夏尔来的哈比人就这么勇气十足的迎向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动摇了。当光芒越来越靠近的时候,它们开始有了怀疑。一个接一个,那些眼睛的光芒减弱了,它们也开始后退。之前从来没有这么致命的光芒曾经威胁过它们。它们安全的躲在地底,不受太阳、月亮和星光的威胁。但是,现在,一道星光射入了地底,而且还在不断的进逼。那些眼睛退缩了。一个接一个的,眼睛们开始熄灭,一道光芒无法分辨的巨大身影挡住了两人的视线。这些眼睛消失了。
“主人,主人!”山姆大喊着。他自己也拔出剑,紧跟在后。“星光万岁!如果他们听到我们的所作所为,那些精灵一定会替我们作首歌的!真希望我能活着告诉他们这些事情,听到他们所唱的歌曲。主人,等等,不要再追了!不要进到那洞穴里面!现在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我们赶快离开这个恶臭的洞穴!”
因此,他们又转身朝向原来的方向,先是用走的,然后开始用跑的,因为眼前的地面已经变得更陡峭;他们每走一步,就可以更远离这无形的恶臭,而他们也可以争取到更多攀爬的力量和决心。但是,他们依旧可以听见那监视者在背后苦苦追赶的声音,或许他暂时目盲,但他并没有被击败,依旧一心只挂念着死亡。同时,眼前也吹来了一阵冰冷、微弱的凉风。终于,洞穴的开口已经出现在眼前了。他们气喘吁吁,迫不及待的想要找个没有屋顶的地方,于是三步并做两步的冲向前。可是,他们却在惊讶中步履不稳的连续往后退了数步。出口被某种东西遮挡住了,但并非是岩石;那是种柔软、有些许弹性的东西,但却又强韧、难以破坏。空气可以穿的过,却没有任何光线射入。他们又往前冲了一次,又再度被弹回来。
佛罗多高举着星之光,察看着眼前景物,发现了一道灰幕,星之光不但无法穿透,更无法照亮。彷佛这是种被黑暗所投射出来的阴影,因此没有任何的光明可以将它驱散。在洞口的是严丝合缝的巨大网子,像是某种巨大蜘蛛的杰作,整整齐齐的但是更紧密、更巨大,每条线都粗的跟绳子一样。
山姆露出凝重的笑容:“蜘蛛网!就这样吗?蜘蛛网!就算是蜘蛛又怎么样!去死吧,给我破吧!”他怒气冲冲的用宝剑砍着,但锋刃所过之处蛛网并不断折。它会稍稍拉开一些,然后又如同拉开的弓弦一样弹回,将刀锋和手臂都一起弹开。山姆用尽全身力气砍了三次,到了最后,好不容易才在无数条的蛛丝中断了一条,发出咻的破空声。其中一端扫过山姆的手掌,让他痛的大叫,退了几步,用嘴吸着伤口,“要花好几天才能砍出一条路来,我们该怎么办?那些眼睛回来了吗?”
“不,还没看到,”佛罗多说。“只是,我依旧觉得它们还在看着我,至少还在想着我:或许在拟定着某些计划。如果这光芒减弱了,或消失了,它们会很快的回来。”
“最后还是被困住了!”山姆丧气的说,他的怒气又再度因为疲倦和绝望而爆发了,“像是只小虫被困在蛛网中一样。愿法拉墨的诅咒赶快报应在咕鲁身上!”
“就算这样,对我们也一点帮助都没有,”佛罗多说。“来吧!让我们看看刺针能创造什么奇迹。这是柄精灵的利刃。在它所铸造的贝尔兰之深谷中,一定有这种恐怖的蛛网。不过,你必须站在后面看守,替我赶开那些眼睛。来,拿着这星光。不要害怕。高举着它,仔细注意眼前的景象!”
佛罗多走到这纠结的蛛网之前,回身一砍,利刃俐落的砍断了无数的蛛丝。闪着蓝焰的宝剑像是镰刀除草一样的轻易,蛛网在刀刃前自然萎缩断裂,无力的软垂下来。很快的就开出了一条通路。他砍了一剑又一剑,直到最后所有在范围内的蛛网都破碎为止;蛛网的上半部化成一个迎风招摇的廉幕。陷阱被破坏了。
“来吧!”佛罗多大喊道。“快!快!”他脑中充满了终于可以逃出这绝望之窟的狂喜。似乎血管中流进了许多香醇的美酒。他跳出洞口,大喊大叫。在他经历过洞穴中无尽的黑暗之后,外面的漆黑似乎也变得光明许多。那浓密的黑烟已经攀升到天空中,变得比较稀疏了些。看来白天的最后几个小时已经快要过去了,魔多的红光已经在这一团迷蒙中减弱许多。
但是,对佛罗多来说,这似乎像是面对着一个充满希望的清晨。他几乎已经来到了魔多高墙边缘,只是变得比较高了些。他的眼前就是西力斯昂哥的深谷,在黑色边缘中的一道缺口,两边则是有着高耸的黑色岩石,仿佛是在天空中的两名守卫。这只要一段冲刺,一下子就可以冲过去了!
“隘口终于到了,山姆!”他不管自己声音的嘶哑,在好不容易脱离了沉闷空气的压抑之后,似乎一切都获得了解放。
“隘口!跑吧,跑吧,我们就要过去了,任何人都来不及阻挡我们了!”山姆尽快的逼迫自己双腿往前走,但是,即使他很高兴可以摆脱这限制,他还是觉得很不安;当他奔跑的时候,他还会不时的回头看着那漆黑的拱门,很担心会看见眼睛或是某种形体冲出来追捕他们。他或他的主人对于尸罗的巢穴所知太少了,她的巢穴有许多个出口。
※※※
她是蜘蛛化身的邪恶意志,在那地方已经居住了无数个纪元,她甚至曾经居住在西方的精灵国度中,现在都已经沦陷入海中。在那里,贝伦曾经在多瑞亚斯的恐怖山脉中奋战,露西安也是在该处踏上了绿色的大地,遇见了命定的邂逅。没有任何的故事描述尸罗是如何逃出废墟,来到这里的,因为在那黑暗的年代中没有多少记载流传下来。
但她依旧在这里,甚至是在索伦来到这里,巴拉多要塞奠基之前,就已经居住在此地;除了自己之外,不服侍任何人。她啜饮着人类和精灵的血液,在黑暗中变得无比的臃肿,不停的编织着各种各样的灰暗蛛网。
因为,所有的活物都是她的食物,她所吐出的只有黑暗。她的幼生是和各种各样的雄性杂交而来,她所孵出各式各样的杂种被她散布在从伊菲尔杜斯到东方山丘的地方,甚至包括了多尔哥多和幽暗密林的广大疆域中。但是,这其中没有任何一只可以超越她,她是伟大的尸罗,是昂哥立安最后一个破坏世界的子嗣。许多年以前,咕鲁就曾经遭遇过他;史麦戈喜欢挖掘、探索任何一个黑暗的洞穴,也因此他行礼敬拜她。她的邪恶也随时随地的伴随在他身边,替他切断光明和后悔的道路。他也承诺她会替她带来食物。
但是,她的欲望并非是他的欲望。她对于高塔、戒指或是任何由人力所打造的东西所知甚少;她唯一单纯的欲望就是其它一切生灵的死亡,能够换来她的温饱和食欲满足,让她继续的臃肿,直到山脉再也装不下她,黑暗再也无法隐藏她为止。但是,那个欲望还需要很久才能达到,她已经饿了许久,因为索伦的力量不停扩张,一切的生灵也都不敢靠近他的边境。山谷中的城市一片死寂,没有精灵或是人类愿意靠近,只剩下那些倒霉的半兽人。他们吃起来又苦又难吃。但她还是必须要填饱肚子;不管这些可怜的东西如何挖掘出各种各样的信道,她总是能找到方法将他们吃掉。但她一直渴求更甜美的肉。
咕鲁这次终于把他们带到了她面前:“到时就知道了,到时就知道了,”在邪恶的一面凸显时,他经常这样自言自语,当他从爱明莫尔前往魔窟谷的时候更是如此,“到时就知道了。应该会不错的,喔是的,当她丢掉那些骨头和衣服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找到它,我们就可以找到宝贝,是给可怜的史麦戈带来食物的小小奖赏。我们就会遵守承诺,拯救宝贝。喔是的。当我们好好收起它的时候,她就会知道的。喔是的,那时我们就会好好回报她,我的宝贝。我们会好好回报每个人!”在他的心中就这样一直盘算着,直到他趁着同伴睡着时,悄悄溜到她面前卑躬屈膝时,还是希望能够不要让她知道这件事情。
至于索伦:他知道她躲藏的地方。她能够时时饥渴不满,又保持着威吓的力量让他感到非常满意,这是个比他所有的能力所创造出来的守卫还要更完美的看守者。至于那些半兽人,他们是好用的奴仆,反正他手下多的是,如果尸罗偶尔抓几个半兽人来填饱肚子,他也不介意,这是不值得感到可惜的损失。就像是人们偶尔会丢给自己的猫一些饵食一样(他总是称呼她为他的小猫,但实际上他们彼此之间一点联系也没有),索伦也会把他一些毫无用处的犯人丢到她面前。他会刻意将他们赶进洞穴中,让部下回报她猎食的表现。因此,他们就这么相安无事的共处着,满足于自己的计谋,不担心任何的攻击或是来自对方的怒气和诡计。从以前到现在,从来没有任何的猎物可以逃脱尸罗的罗网,而现在,她的怒气和饥渴更是前所未有的盈涨欲裂。
※※※
不过,山姆对这个他们所打搅的邪恶一无所知;他唯一的线索只是心中有种逐渐累积的恐惧,是种他看不见的不安;它变得如此沉重,让他连奔跑时的脚步都如同铅一样的抬不起来。他觉得身体的四周充满了恐惧的气息,隘口很可能有大军驻守。而主人竟然就这么毫无防备的奔向前去。因此,他将目光从左边悬崖的凹洞边移开,看着前方,发现有两样东西更让他感觉到猜疑不定。他注意到佛罗多还没有入鞘的宝剑依旧闪着蓝光;他也注意到虽然身后的天空是黑色的,但塔楼中的窗户依旧闪着血红。
“半兽人!”他嘀咕着。“我们绝对不能够这样鲁莽的冲过去。四周还有半兽人,或是比半兽人更糟糕的东西。”然后他又再度恢复原先小心翼翼的态度,用手盖住那宝贵的星之光。他的手发出了片刻短暂的红光,然后他就将瓶子放进胸口前的口袋,将精灵的斗篷重新裹上。接着,他试着加快脚步赶上。他的主人已经越冲越远了,几乎已经跑出二十步之外;在这一片漆黑下,他灰色的身影很快就会隐没在这一片苍茫中。
当她来的时候,山姆正好将星之光收到胸前的口袋。就在他左前方不远的地方,突然有一个前所未见,让人心胆俱裂的恐怖形体从悬崖下的另一个开口处冲了出来。这像是从人们的噩梦中苏醒过来的邪气集合体,她的身躯像是蜘蛛,但比食肉的野兽更饥渴,她眼中的智能之光让她比一般的兽类更显骇人。这些复眼就是他先前以为已经击败,退缩的眼睛。
现在又再度亮起了恐怖的光芒,全都集中在她往外凸的前额上。她还长着诡异的角,在粗短的脖子后面则是臃肿变形的身体,看起来像是一个鼓涨的丑恶囊袋,在她的两腿之间淫邪的摇晃着;她巨大的身躯是黑色的上面点缀着恶心的记号,但之下的肚子则是苍白、半透明的,不停的冒出臭气。她的腿弯曲,扭曲的关节高耸于背部的高度之上,上面的毛发根根耸立,像是钢针一般,在每条腿的末端还搭配上一只爪子。在她一将柔软的身体和折迭的肢体挤出洞口之后,她立刻用闪电般的速度奔跑过来,接着奋力一跃。她的位置刚好在山姆和她的主人之间。她可能没有看见山姆,或者是由于他身上的光芒而刻意避开它,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那失去了光芒,毫无防备奔跑着的佛罗多。他奔跑的速度很快,但尸罗更快,她再几个跃进就可以追上他了。
山姆倒抽一口冷气,鼓起所有力气扯开喉咙大喊:“小心你后面!”
他嘶吼着。“主人,小心!我——”但他的声音突然被闷住了。一只细长、黏腻的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则是抓住他的脖子,另外某种东西则是缠住他的双脚。不及防备的他就这么跌入了攻击者的怀抱中。
“抓住了!”咕鲁在他的耳边嘶嘶的说道:“终于,我的宝贝,我们抓到他了。是的,这个臭哈比人。我们抓这个。她可以抓另一个。喔是的,尸罗会抓他,不抓史麦戈。他保证过,绝对不会伤害主人。但他还是抓到你了,你这个臭脏狡猾人!”他对着山姆的脖子吐了口痰。在被对方的背叛激怒,和眼看着自己无法即时驰援主人的慌张情绪下,咕鲁眼中缓慢迟的山姆突然爆发出无人能预料到的力量。
咕鲁当然可以动作更快、更用力些,但是他太大意了。他的手一松,捂住山姆的手滑开了,山姆一弯身,继续往前冲,试着挣脱开脖子上的束缚。他的宝剑依旧在手中,左手臂则是挂着法拉墨送他们的手杖。他慌张中试着转过身刺杀敌人,但咕鲁的动作太快了。他细长的手伸了出来,快如疾电的抓住山姆的手腕:他的手指如同钢钳一样,无情的将山姆的手往前弯,直到山姆吃痛大叫,放开了宝剑,让它落到地上。同时间,咕鲁的另一只手则是加重了掐住山姆咽喉的力道。山姆奋力的使出最后的一博。他双脚稳稳的站在地上,用尽吃奶的力气让自己往后飞去。连这么简单的把戏都在咕鲁对山姆的预料之外,因此,咕鲁在肚子上狠狠的吃了山姆全身的重量一击。他猛地吐了一口气,一瞬间松开了掐住对方咽喉的手;但抓住对方持剑手腕的那双手则毫不退让。山姆往前一冲,站了起来,靠着咕鲁抓住他的那手腕,很快的往右一旋身。山姆左手抓住手杖,往上一挥,喀拉一声,正好击中咕鲁伸出的手臂。咕鲁惊呼一声,终于松了手。山姆猛进一步,他不肯浪费时间在换手上,直接用左手再挥出一击。
咕鲁滑溜的闪到一旁,原先瞄准他脑袋的一击打中了他的背部。手杖啪的一声断成两半。这对他来说已经够了。他从以前就一直偏好从背后偷袭的猎食法,极少失败。但这一次,在他自己的托大之下,竟然在两只手都掐住对方咽喉之前浪费时间在说话和羞辱对方上。自从那恐怖的光芒出现在黑暗中之后,他的计划每一步就都有了致命的缺陷。
现在,他必须面对一个愤怒的敌人,对方的体型并不会逊于他。这不是他的战斗。山姆从地上捡起宝剑,准备挥出。咕鲁发出一声低嚎,四肢着地的像是大青蛙一般一跃跳开。在山姆来得及反应之前,他就用惊人的速度奔回洞穴。山姆手持宝剑紧追不舍。这时,他满腔的杀意已经让他只记得追杀咕鲁的这个目标。
但是,在他来得及追上对方之前,咕鲁就已经不见了。接着,当他呆立在这黑暗的洞口时,洞中的恶臭扑鼻而来,像是为了唤醒他一样重重的甩了他两个耳光,让他突然想起佛罗多和怪兽追逐的身影。他猛然转过身,发狂似的喊着主人的名字,死命奔向前。他太迟了。咕鲁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昂哥立安是主神所居住的大陆中最邪恶的巨大生物。起初的时候她或许是一个大自然的精灵,但是最后则是变成了巨大无匹的丑恶蜘蛛,拥有编织黑暗蛛网的能力。在天魔王马尔寇的命令之下,她用可怕的毒液毒死了主神之树。甚至,当她和天魔王一起逃到中土世界之后,更为了精灵美钻的争夺而起了冲突。如果不是天魔王旗下的炎魔部队联手将她赶走,恐怕连天魔王都会被她击败。后来,她躲到贝尔兰的恐惧山脉之底,死亡之谷中生了许多只巨大的蜘蛛。尸罗多半就是她的后代之一。在贝尔兰于太阳第二纪元陆沉之后,昂哥立安逃到哈拉德沙漠;在那里,由于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猎捕,她将自己给吞食掉了。
佛罗多面朝下的躺在地上,那怪物正专注的打量她的美食,甚至完全没有理会山姆的哭喊声。直到他逼近身边还浑然不觉。当山姆冲过来的时候,他看见佛罗多已经从头到脚都被绑在蛛网中,那怪物已经开始举起前脚,准备将这顿美食拖到一边去。在他身边则是失去主人使用的精灵利刃,依旧发出蓝色的光芒。
山姆没有浪费一分一秒去思考他是勇敢、忠诚还是满腔怒火。他大喊一声跃向前,左手捞起主人的宝剑。然后就义无反顾的往前冲。即使在野兽的世界中也不曾出现过这样狂暴的攻击:一个弱小的生物,只有小得可怜的利牙,竟然敢扑向站在伙伴旁边尖牙利齿、铜皮铁骨的怪兽。她被山姆尖利的喊叫声从贪婪的饱食之梦中惊醒了,缓缓的将那充满威势和杀气的目光转向他。
在她来得及意识到眼前的狂暴怒气是这一生所未见的奇迹之前,发着蓝光的宝剑就砍进了她的细肢,切断了利爪。山姆跳进她怀中,躲在她肢体之间的空隙,另一只手随即迅如闪电的往上一戳,正中她低垂脑袋上的复眼。一只巨大的复眼黯淡下来。这只可怜的小家伙躲在她的肚子底下,正好躲过了她的毒针和爪牙。她巨大的腹部就正好在他头上发出诡异的微光,浓烈的臭气几乎把山姆压倒到地上。
但是,他满腔的怒气依旧可以支撑他再发出一击,在被尸罗压死、或是被毒气窒息之前,他还来得及借着最后一丝勇气,回身一砍,让发亮的精灵利刃切入她的身体。可惜的是,尸罗不是龙,除了她的眼睛之外,她身上没有任何的致命罩门。她一身古老的甲壳长满了各种各样鼓涨的硬瘤,而腹内更是充满了一层又一层由邪恶汁液不断补强,不断累积的血肉。宝剑划开了一道狰狞的伤口,但里面那层层迭迭的血肉却不是任何人类可以破坏的;即使精灵或矮人可以铸造出无比锋利的武器,由远古的神话英雄来攻击,也无法突破这恐怖的防御。
她仗着皮粗肉厚,承受了这一击,接着将腹部高举至山姆头上。毒液和恶心的气泡不断的从那伤口涌出。她双腿一伸,准备用那臃肿的腹部压死渺小的山姆。她却没有料到自己的动作太快了。因为,此时的山姆依旧不惧死亡的站着,丢下自己的武器,双手高举刺针,想要用来抵御这以无比威势压下的恶心之物。就这样,尸罗借着自己残酷的意志,和超越任何战士力量的怪力,对着无比锋利的宝剑撞了下去。剑刃深深,深深的刺入了伤口,山姆也被缓缓的压向地面。尸罗连作梦都没想过会承受这样剧烈的痛苦,在她漫长的邪恶生命中,这是前所未有的。即使是古老刚铎最骁勇的战士,或是被困住的疯狂半兽人,都不曾这样伤害过她,划破她美丽的血肉。
她浑身一阵颤抖,勉力站了起来,将身躯从利刃上拔开,长满钢毛的肢体一弯曲,接着跃向另一个方向。山姆跪了下来,正好倒在佛罗多的脑袋旁边。在那恶臭的笼罩下,他觉得天旋地转,但双手依旧紧握着宝剑。他的双眼一片模糊,只能依稀看见佛罗多的面孔;慢慢的,他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摆脱脑中的昏沉,顽固的想恢复清醒。他缓缓的抬起头,看见她就在几步之外打量着他,嘴角流出滋滋作响的剧毒,绿色的粘液则是从她受伤的眼中不停的涌出。她就趴在那里,将重创的腹部靠着地面,肢体不停的颤抖,准备再度扑向前。这次,她要压碎猎物,用毒液将他毒死;不会再有先用毒液麻痹他的闲暇了──这次要一击毙命,要将他彻底融化。
正当山姆趴在地上,从她的眼中看见自己死亡的景象时,突然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念头,彷佛是从遥远的彼方传来的声音。他赶忙用左手在胸前掏着,找到了他要的东西:在这有如噩梦一般的场景里,一个冰冷、坚固的东西,那是凯兰崔尔赐给他们的星之光。“凯兰崔尔!”他虚弱的说,接着,他听见遥远、但却清楚的声音:那是精灵们在夏尔的森林星光下漫步的歌声,以及在爱隆的烈火之厅中传来的精灵乐音。
姬尔松耐尔,伊尔碧绿丝!
然后,他僵硬的舌头彷佛被某种力量解放了,喉中开始冒出完不能理解的语言:伊尔碧绿丝,姬尔松耐尔,lomenelpalan-diriel,lenallonsdinguruthos!Atronin,Fanuilos!
然后,他就挣扎着站起来,又再度成为那顽固的哈比人山姆卫斯,老爹的儿子。“来吧,你这个臭家伙!”他大喊着:“你伤了我的主人,你这该死的家伙,你一定要付出代价。我们会继续往前,但我们要先处理掉你。来吧,再尝尝宝剑的滋味!”
彷佛他不屈不挠的精神唤醒了星之光的力量,那个小玻璃瓶突然之间迸出万丈光芒,成为他手中耀目的火把。它像是坠落天际的流星,以刺眼的光芒撕裂浓密的黑暗。尸罗之前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自天际降临的白光。一道道的光束直接射进她的伤口,让她头痛欲裂,这可怖的光芒竟如同会感染一般,从一只眼睛跃到另一只眼睛。她的前脚在空中挥舞着,连连后退,仿佛在她体内爆裂的闪电让她眼前什么都看不见,脑中一片混乱。她勉力转过剧痛的脑袋,滚到山壁前,缓慢的,一爪一爪的爬上那漆黑的开口。山姆趁胜追击赶了上去。他的脚步踉跄,像是喝醉了酒一样,但他还是继续向前。尸罗最后终于退缩了,这古老的邪恶女王竟然浑身发抖,懦弱的想要加快脚步逃离这敌人。她好不容易走到了洞口,勉强挤进身体,在地上留下一条黄绿色的黏液污迹。正当山姆奋力挥出最后一击的时候,她就滑了进去。力竭的山姆也跟着软瘫在地。
尸罗就这么失踪了。我们不知道她是否躲藏在黑暗的洞穴中,年复一年的试图修补她全身的创伤,努力长出新的复眼,等待时机。到了最后,她在饥火难耐之下,或许会再度于黯影山脉中张开她致命的罗网。不过,这些,都不在这个故事的记载之中。只剩下山姆孤单一人躺在地上。随着这块无名之地的黑夜慢慢降临在这生死搏斗的战场上,他疲倦的爬回主人身边。
“主人,亲爱的主人,”他说,但佛罗多并没有回应。当他兴高采烈,毫无防备的为庆祝重见光明而奔跑时,尸罗用闪电般的速度从后面赶上来,一针刺进了他的脖子。他脸色死白,动也不动的躺在地上,对声音毫无任何反应。“主人,亲爱的主人!”山姆大喊着,接着,他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徒劳无功的等待着。然后,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飞快的切开束缚他的蜘蛛丝,将头放在佛罗多的胸口和嘴边,但他什么也听不见。
没有心跳,没有生命存在的迹象。他揉搓着主人的手脚,触摸着他的额头,但一切都已经冰冷了。“佛罗多,佛罗多先生!”他哭喊着:“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是你的山姆啊!不要去我不能跟随你的地方!佛罗多先生,快醒来!喔,醒来啊,佛罗多,天哪!佛罗多,快醒来!”
然后,他被盲目的愤怒所冲击,漫无目的在主人的身体边敲打着石头、挥砍着空气、大声咒骂着。最后,他才恢复了神智,弯下腰去看着佛罗多在暮色中苍白的面孔。突然间,他回想起在凯兰崔尔女皇的镜子中所看见的景象:脸色死白的佛罗多沉睡在一个高大的黑暗悬崖下。当时,他以为他只是睡着了。“他死了!”他悲痛万分的说:“不是睡着了,是死了!”
当他话一说出口,似乎这句话点燃了尸罗的魔咒,佛罗多的脸色跟着变成墨绿色。山姆掉入了绝望的深渊,他用斗篷盖住头,就这么趴在地上,眼前一片漆黑,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到了最后,他心中的黑暗终于稍稍退却,山姆抬头看着四周的阴影。可是,在这四野无光的大地上,他根本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他还是在同一个地方,而主人的尸体也依旧在身边。天没有崩,地也没有裂,末日则是还没到来。
“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他说。“难道我和他奋斗了这么久,最后只能功亏一篑吗?”然后,他想了自己在旅程之初所说的一段话,当时连他自己也不了解:但我知道自己在一切结束之前该做些什么,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大人,我必须留到最后。“但我能够做什么呢?绝不可以就把佛罗多先生的尸体丢在山上,然后回家去吧?还是要继续呢?继续?”
他喃喃念着,一瞬间,疑惑和恐惧动摇了他的思绪:“继续?难道这就是我的使命?把他留在这里?”最后,他才开始啜泣。山姆走到佛罗多的身边,将他的尸体放好,把冰冷的双手交迭在他的胸前,把斗篷折好放在身边。最后,他把自己的宝剑放在一边,法拉墨给的手杖则是置于另一边。
“如果我要继续任务,”他说。“佛罗多先生,请你见谅,我必须要拿走你的宝剑。我只能把自己的宝剑放在你身边,就像古墓中古代的国王一样。你还可以继续穿着比尔博老先生给你的美丽秘银甲。至于你的星之光,佛罗多先生,你把它借给了我,我也的确需要它;因为,此后,我将永远处在黑暗之中。我或许配不上它,女皇也是将它赐给了你,但或许她会明白的。佛罗多先生,你明白吗?我一定要继续下去才行。”
但他还不能走,不是现在。他跪在地上,紧握着佛罗多的手,舍不得放开。四野狂风吹动,他依旧跪在地上,握着主人的手,心中不停的争辩着。他试着鼓起足够的勇气,让自己孤身一人离开,踏上一场孤独的旅程──这是为了复仇。只要他下定决心离开,他的怒气就足以让他上天下地,追到天涯海角,直到抓住他──直到抓住咕鲁为止。然后,咕鲁就会付出狗命做为代价。他离开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这个。不值得为了这,将他的主人抛弃在此地。人死不能复生,没有任何力量作的到。最好还是死在一起。但就算这样,那还会是场孤独的旅程。他看着光彩逼人的剑尖。他想起了洞穴中还有一个黑沉沉的裂隙,仿佛可以摔入地心。不行,这样一点用也没有。这样甚至连哀悼主人的死都做不到。这不是他当初离开夏尔的目的。
“那我到底该怎么办?”他嚎啕大哭,但是,这次他似乎已经清楚的知道了答案。“必须留到最后。”这将会是另一场孤独的旅程,而且是最恐怖的。“什么?我,一个人要去末日裂隙,完成主人的任务?”他依旧还是迟疑不定,但那决心已经开始慢慢的滋长。“是吗?要让我从他手中拿走魔戒?是那场会议中决定要由他保管的。”答案立刻浮现在他的脑海中。“那场会议同时也指派给他许多同伴,就是为了不让任务失败。你现在是远征队的最后成员,你绝不能坐视任务落空。”
“我真希望自己不是最后一个,”他哀嚎着说:“我真希望甘道夫在这里,或是随便任何人都好。为什么只剩我一个人,只有我可以决定一切?我一定会犯错的。我不应该拿走魔戒,自告奋勇的执行任务。”
“可是,你这不是自告奋勇,你是情势所逼。至于说到是不是适当的人选,你想想看,佛罗多先生就不是,比尔博先生也不是。他们可不是自告奋勇的候选人哪。”
“啊,好吧,我必须要下定决心了。我要下定决心了。可是,我一定会犯错的,因为我是笨山姆啊!”
“让我想想:如果我们在这边被发现,或是佛罗多先生被发现了。而那东西又在他身上,魔王一定会得到它的。这样就是末日了,罗瑞安、瑞文戴尔、夏尔和全世界都会毁灭。而且,如果再浪费更多时间,也会是一样的结果。战争已经开始了,事实上,魔王可能已经节节获胜了。已经来不及拿着魔戒回去请求同意或是让人给建议了。不,我只剩两个选择:坐在这里,等他们来把我杀了,然后再夺走它;或者是拿走它,赶快离开这里。”
他深吸一口气。“就这么决定了,带它走!”
他停了下来。他非常轻柔的解开脖子上的扣子,伸手进佛罗多的衬衫里;他用另一只手扶起主人的头,亲吻着他冰冷的额头,将锁练慢慢的拿开。然后,再让主人继续之前的安眠。他停滞的表情中没有任何的改变,从这最后的迹象,山姆才终于相信佛罗多已经去世,放弃了任务。
“再见,我亲爱的主人!”他喃喃道:“原谅你的山姆。等到任务完成之后,只要有可能,他会再回到你身边的。那时他就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好好的安息,等我回来。希望不要有任何可恶的野兽来冒渎你的身体!如果女皇听见我的祈祷,我会希望她让我回到这里,找到你。再会了!”接着,他低下头,戴上绑着魔戒的锁练;他的脑袋立刻因魔戒的重量而低垂,仿佛背着一个大石板一样。不过,慢慢的,彷佛那重量变轻,或是他的体内涌出一股新的力量;最后,他还是抬起了头。在使尽全身力气站起来之后,他发现自己竟然可以承受这重担。
他高举起星之光,低头看着主人;它以柔和的气息包围着主人,仿佛夏日星空的暮星一般,让佛罗多的面孔再度散发出光芒,苍白中带着精灵的美丽,仿佛早已摆脱阴影的幸运者。在这景象的安慰下,山姆收起星之光,转过身继续踏入逐渐笼罩的黑暗中。
他不需要走太远。隧道的出口已经被远远抛在后面,前方的隘口大约只需要再走几百码而已。
在这微明的暮色中小路依旧清晰可见,这是条经过多年的岁月催折之后幸存的古道缓缓的在两旁悬崖的夹持之下往下降。此时,半兽人的塔楼就正俯瞰着他,红色的窗户闪动着光芒。他利用塔下的死角阴影躲藏着。最后,他终于来到了隘口。“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他一直对自己说。但其实他并没有。虽然他已经绞尽脑汁想要搞清楚自己得做些什么,但事实上,他的所作所为又和他小心谨慎的天性相违背。
“我会不会弄错了?”他嘀咕着:“我还能做什么?”在他穿过了隘口的起始点之后,距离顶点还有一段距离,他看着眼前通往无名之境的道路,准备走下去。在最后一刻,他的心中充满了许多的怀疑,导致每一步都如同千斤般沉重。他回头看去,依旧可以看见隧道的出口如同暮色中的一块污迹一样的显眼。他约莫可以知道佛罗多所在的地方。他觉得那里的地面似乎泛着光芒,或许这是他眼泪所造成的幻影。他静静的看着那块山壁,那个他的人生完全粉碎的地方。
“希望我能够实现那个愿望,唯一的一个愿望,”他叹气道,“可以回到这里来找他!”最后,他转向眼前的道路,走了几步──这是他这辈子最沉重、最不情愿的几步路。
※※※
他只踏出了几步;只要在踏出另外几步,他就走到了通往魔多的斜坡,永远不会再看到这块高地了。就在此时,他突然听见了交喊和交谈的声音。他浑身僵硬的站着。半兽人的声音。它们从四周传来。那是踏步的噪音和粗鲁的嘶吼声:半兽人正从隘口的另一边走过来,多半是从高塔的某个入口出来的。
他可以听见还有其它的声音。山姆猛然转过身,看见小小的红光,火把的光芒从洞口散射出来。终于,高塔中的守卫并没有怠惰;他们的狩猎终于开始了。他被发现了。身后的火把光芒,和前方传来的金属撞击声都已经十分靠近了。不消几分钟,他们就会来到这里,将他抓个正着。他浪费了太多时间下定决心,现在一切都已经徒劳无功。
他怎么可能逃出这种险境,保住小命、保住魔戒?魔戒。他根本还来不及多想,就发现自己拿出了锁练,手中抓住魔戒。半兽人的队伍已经开始出现在前方的开口。他戴上了魔戒。
世界完全改变了,在一瞬间他的脑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思绪。他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的听力变得更灵敏,但视力则是减弱了;不过,这又和在尸罗的巢穴中有所不同。他四周的景物不是被黑暗所包围,而是变得模糊;而他自己彷佛身处在一个灰色的世界中,孤单的如同一块小小的黑色岩石一般。沉重的魔戒压着他的左手,像是一球炙热的黄金。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隐形了,而是清楚、显眼的可怕。
他知道魔眼正在搜寻着他的踪迹。他可以听见岩石破裂、魔窟谷中流水的声音;尸罗在隧道中哀嚎着,迷失在某个黑暗的信道中;以及在塔楼底下地牢中的声音,还有半兽人走出隧道的声音,以及在前方的半兽人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和踏步声。他瑟缩着靠向悬崖。但是那群半兽人依旧如同一群鬼魅一般不停的走向前,仿佛是在迷雾中扭曲变形的灰色身影,手中拿着苍白的梦幻火焰。他低下头,想要缩进岩石的裂缝中,躲开这一切。
他倾听着。从隧道来的半兽人和从另外一个方向来的半兽人已经看到了对方,两方都加快了脚步,开始大喊大叫。他可以清楚的听见两边的声音,他也听的懂他们所说的话语。或许魔戒让人可以理解各种语言,特别是铸造者索伦的仆人;因此,只要他心念一转,就可以自动让他理解这些家伙的对话。魔戒越靠近铸造之处,它的力量的确越来越强;但唯一有一样东西他不能提供,那就是勇气。山姆这时依旧还是想要躲藏,或是趴在地上直到一切过去为止。不过,他却又忍不住专注的听着。他不能够确定这些声音有多靠近,因为每句话似乎都是在他耳边说的。
“喂!哥巴葛!你在这里干嘛?打够仗了吗?”
“上面的命令,你这笨蛋。夏格拉,你又在这边干嘛,在上面混烦了吗?想要下来打仗吗?”
“也是命令。我负责掌管这个隘口。给我客气点。你有什么要回报的?”
“没有!”
“哈!嗨!喂!”
一个叫喊声打断了两名领袖的交谈。底下的半兽人似乎突然看见了什么。他们开始狂奔,其它人也是一样。
“嗨!哇!那里有什么东西!就躺在路边。间谍,间谍!”他们开始吹着号角,发出各种各样的嘶吼声。
山姆这才如梦初醒的脱离了之前害怕的感觉。他们看见他主人了。他们会怎么做?他曾经听过许多半兽人的故事,都让人做恶。他无法忍受这情景。他跳了起来。所有的抉择和任务都被抛在脑后,连恐惧和怀疑也一样烟消云散。他知道自己该在哪里:不管能做些什么,至少要待在主人身边。他又朝着佛罗多的方向跑了回去。
“不知道他们总共有多少人?”他想,“塔楼里面至少来了三四十个人,底下来的则是更多。在他们把我干掉之前我能宰掉几个?只要我一拔剑,他们就会看见它的光芒,这样我迟早会倒下的。不知道会不会有歌谣描述这事件:
山姆卫斯在主人身边
斩杀无数的半兽人,
最后倒在隘口边。
不,一定不会有什么歌谣了。当然不会了,因为魔戒将会被发现,世界上就不会再有歌谣了。我也无能为力。我必须留在佛罗多先生身边。爱隆、议会,还有那些睿智的国王和皇后们,他们一定会理解的。一切都转变了,计划完全出错了。我不能够成为魔戒的保护者。没有佛罗多先生我什么都做不到。”
※※※
但那些半兽人已经离开了他模糊视线的范围。他之前一直没时间考虑到自己,但现在他才意识到他非常疲倦,几乎已经疲倦到无法想象的地步:他的腿已经没办法照着他的意志来运作了。他的动作太慢了,这条道路似乎变得有好几哩这么长。他们都躲进这团迷雾中的什么地方去了?啊,他终于又看到他们了!就在不远的地方。一群身影围绕着地面上的某样东西;几个人影似乎像是猎犬一样弯着腰在察看地面上的痕迹。他试着想要鼓起力气做最后的冲刺。
“加油啊,山姆!”他说,“不然你这次又会太迟了。”他准备将剑出鞘,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拔出剑,然后,他们似乎从地上举起了什么东西,开始狂乱的欢呼和大笑。“嘿咻!嘿咻!用力!用力!”然后另一个声音大喊道:“出发了!走比较快的路。快回下门去!从附近的线索看来,她今天晚上不会再打扰我们了。”一整群半兽人开始前进。中间的四名将尸体高高的扛在肩膀上。“嘿咻!”他们搬走了佛罗多的身体。他们走了。他已经赶不上对方了。不过,他依旧拼死命的往前走。半兽人走到隧道口,走了进去。抬着重物的走在前面,在他们之后,山姆气喘吁吁,努力的挣扎想要赶上。他拔出剑,颤抖的手中发出蓝光,但他们压根没有注意到。即使当他赶到洞口的时候最后一名半兽人也已经消失在隧道中。他摸着胸口,不停的喘气。然后,他用袖子在脸上一抹,擦掉秽物、汗水和泪水。“可恶!”他说,然后就跟着半兽人一起奔入黑暗中。
在这隧道中,他不再觉得黑暗,他似乎只是从薄弱的迷雾中踏进了厚重的浓雾内。他的疲倦依旧在不停的累积,但他的意志变得更坚决。他似乎可以看见不远的前方一直有火把闪烁的光芒。但不管他怎么努力,就是赶不上他们。半兽人在隧道中前进的速度本来就很快,而这又是他们十分熟知的隧道。即使在尸罗的威胁下,他们也被迫必须经常使用这个洞穴,因为它是从死城过山最快的道路。他们不知道这个洞穴到底是什么时候挖掘出来的,也不知道尸罗是在多久之前进驻的;不过,他们自己也挖掘出了许多分支的差路,多半都是为了在执行主人的命令时用来躲避尸罗的猎食。今晚,他们并不打算绕路,而是打算赶快找到一条岔路可以让他们回到悬崖上的塔楼。大多数的人都对之前的发现感到非常高兴,一边赶路,一边还彼此兴高彩烈的交谈着。山姆听的见他们所发出的恼人噪音,在这沉寂的空气中显的格外刺耳;在这之中,他可以分辨出两个比较不一样的声音:他们比较大声,也似乎比较靠近两个队伍的首领似乎走在最后,一边走一边陷入争辩。
“夏格拉,难道你就不能让手下的笨蛋安静一些吗?”一个声音抱怨道。“我们可不想要尸罗冲过来。”
“去啊,哥巴葛!你的部下还比较吵吧。”另一个声音说。“让部下放松一点吧!我想这次不需要担心尸罗的问题了。看来她似乎坐到一根针了。你难道没看到吗?一路都是肮脏的黏液拖回到她该死的洞穴里面?如果这次她吃了亏,至少会有好久都不会出来。就让他们闹一闹吧。而且,我们这次终于走好运了:找到了路格柏兹要的东西。”
“路格柏兹要的吗?你猜那是什么?我看起来像是精灵,可是尺寸又太小了些。这个东西会有什么危险。”
“在我们仔细检查之前都不会知道的。”
“喔喔!所以他们也没告诉你会找到什么罗?他们根本没把所有的情报都告诉我们,对吧?连一半都不到。但他们还是会犯错的,连老大们都会。”
“嘘,哥巴葛!”夏格拉的声音刻意压低,连山姆被某种力量加强的听力都只能勉强听见他在说些什么。“或许他们会,但他们到处都有耳目,有些甚至就是我的部下。不过,你说的也没错,他们似乎在担心些什么。底下的戒灵和路格柏兹的老大都一样。有什么事情差点出差错了。”
“你说的是差点吗?”哥巴葛说。
“好啦,”夏格拉说,“我们等下再谈这个。等到我们到下面那条路之后再说。我们可以在那边多讲一些,让部下先过去。”
不久之后,山姆眼睁睁的看着火把消失了。然后传来低沉的声响,正当他急着赶过去的时候,则是轰隆一声。他立刻就猜到半兽人走进了他和佛罗多之前发现被挡住的那条路。但是,现在它还是被挡住的。似乎有块巨大的岩石挡住去路,但半兽人不知怎么搞的还是走了过去,他可以听见另一边有交谈的声音。他们依旧不停的奔跑着,往山里面前进,准备回到之前的塔楼。
山姆感到无比的绝望。他们将主人的身体带走,不知道要怎么污辱他,而自己竟然不能跟上。
他对那块大岩石又推又刺,用全身的力量撞上去,但都一点用也没有。就在里面不远的地方,他听见了两名首领交谈的声音。他静静的倾听着,希望能够知道一些有用的消息。或许,看来隶属于米那斯魔窟的哥巴葛会走出来,他就可以把握机会溜进去。
“不,我不知道,”哥巴葛的声音说:“照惯例,这消息来的速度快过任何会飞的东西。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办到的,我也最好不要知道。唬!这些戒灵让我浑身发麻。只要被他们一瞪,好象全身的皮都被剥掉,让你冷的不停发抖。但是他宠幸他们,现在他们可是上头最信任的人,我们再怎么抱怨也没有用。我跟你说啊,在底下的城市里面服役可不好受。”
“你应该来这边和尸罗一起住段时间才对,”夏格拉说:“最好还是找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住。可惜,战争已经开打了,或许等到战争结束之后会好一些。”
“他们说战况很顺利。他们当然会这样说,”哥巴葛嘟哝道:“我们到时候就知道了。反正,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就有更大的空间可以住了。你说怎么样?─如果我们有机会,带几个可靠的弟兄,找个有好东西可以抢夺的地方,上头没有什么老大的。”
“啊!”夏格拉说:“就像以前一样。”
“是啊,”哥巴葛说:“不过,别想太多。我觉得有点不安。就像我之前说过的,老大们,咳,”他的声音变得很低微,“咳就连大首领都有可能犯错的。你说似乎有什么东西差点溜过去。我可不这么认为,我认为的确有东西溜进来了。我们必须小心一点。我们这些人老是必须替人家擦屁股,没有人感谢我们。但你也别忘记,敌人讨厌他,也讨厌我们。如果上头老大垮了,我们也跟着完蛋。对了,你是什么时候接到命令出来的?”
“大概一小时之前,就在你们发现我们之前。有个消息传来:戒灵不安。阶梯上有入侵者。加倍警戒。去阶梯顶端巡逻。我立刻就来了。”
“要命,”哥巴葛说:“我跟你说,我们的沉默监视者两天之前就开始不安了。但是,我的巡逻部队没有接获出发的命令,也没有任何消息送到路格柏兹去。这都是因为开战号令的关系,戒灵的首领带队出征,后来就变这样了。根据他们的说法,路格柏兹无暇照顾好我们这边。”
“我想魔眼多半在别的地方忙碌着,”夏格拉说:“他们说西方有大事正在发生。”
“我想也是,”哥巴葛说:“不过,现在竟然就有敌人到了阶梯这边来。你们又在干什么?不管有没有特别的命令,你们不都是应该要负责警戒的吗?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够了!不用你教我该怎么做。我们当然都警醒的很。我们也知道有什么不对劲。”
“不对劲!”
“是的,非常不对劲:有光亮还有叫喊声。但尸罗那时已经出动了。我的部下看见她和她的宠物。”
“她的宠物?那是什么?”
“你一定曾经看过她:小小的黑色家伙,自己也像是只蜘蛛,或许更像只饿扁的青蛙。他以前来过这里。几年之前第一次离开路格柏兹,上层告诉我们让它走。他从那之后就又出现在阶梯上一次还是两次,但我们都不理他:似乎他也和女王大人之间有些共识。我想他大概不好吃:她可不需要担心我们上层说什么。不过,你们底下山谷里面的守卫还真严密:在这一切骚动开始的前一天,他就来过这里了。昨天晚上稍早我们看见了他。反正,我的部下回报说女王大人在好好的享受,所以我也就不那么注意,直到后来又有消息过来。我以为她的宠物送了个玩物给他,就像是我们送战俘给她是一样的。她在享受的时候我可不敢插手。当尸罗在狩猎的时候,谁也不能打搅她。”
“谁也不能,是吗?你刚刚难道没看见吗?我告诉你我觉得很不安。不管是谁从阶梯那边跑了过来,他真的渗透进来了。他可以砍断她的罗网,安全的离开洞穴。你最好仔细想清楚!”
“啊,好吧,但她最后还是抓到他了,不是吗?”
“抓到他?你说谁?这个小家伙吗?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尸罗早就把他拖回巢穴去享用了,现在会留在那边吗?如果路格柏兹想要抓这个家伙,是你得进巢穴去抓他。嘿嘿,你运气真好。不过,我想不只他一个人。”
此时,山姆警觉到他们的对话,于是将耳朵贴到门上,更专注的听着。
“夏格拉,你想想,是谁把这个小家伙身上的蛛网切断的?就是同一个割断洞口罗网的人。你还不明白吗?是谁让女王陛下受到重创?我想也是同一个人。他现在在哪里?夏格拉,他在哪里?”夏格拉没有回答。
“如果你有聪明帽的话,最好赶快戴上一顶。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从以前到现在,从来没有,我说的是从来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到尸罗,你应该也很清楚。我们当然不会觉得难过,可是,想想看,有个比以前任何的渗透者都要危险的家伙正在四处乱窜,自从古代那次攻城和后来的战乱之后,我们就不曾面对过这么危险的敌人了。真的有什么敌人溜了进来。”
“他又是什么来头?”夏格拉闷闷不乐的问。
“夏格拉队长,从所有的迹象看来,我猜是一个高大强壮的战士,最有可能是名精灵,他可能有一柄精灵宝剑,或许还有一柄战斧。而且,他已经进入了你的负责区域,你根本没有发现他。这下子好玩了吧!”哥巴葛吐了口口水。
山姆听见对方的描述,不禁露出苦涩的微笑。
“算了吧,你每次都这么悲观,”夏格拉说:“管你怎么判断这些线索,我觉得都有别的方法可以解释。反正,我已经在每个据点都设下了哨兵,我们最好一件一件事情来。在我仔细的检查过我们抓到的这个小家伙之后,我才会担心接下来的事情。”
“我认为你在这个小家伙身上找不到什么,”哥巴葛说:“他和真正的骚乱可能一点关系也没有。那个拿着利剑的大家伙似乎觉得他不重要,就让他躺在那边等死:这就是精灵的风格。我们到时就知道了。快走吧!我们已经说了够多了。我们去看看这个俘虏吧!”
“你准备拿他怎么办?别忘记是我先发现他的。如果有任何好东西,我和我的弟兄们一定要分一杯羹。”
“等等,”夏格拉不高兴的说:“上级有特别交代我,这次不是你我两个人可以乱来的时候。任何闯入者都必须被直接带到塔中。俘虏必须要彻底的搜身。所有的文件、衣物、武器、信件、戒指或是任何装饰品,都必须立刻送到路格柏兹,而且只能送到路格柏兹。而且,任何俘虏都必须要安全无恙,毫发无伤的被监控着,任何胆敢违犯这个禁令,直到他下令或是亲自前来为止。这样说的很清楚,我正准备照着做。”
“彻底搜身,呃?”哥巴葛说:“什么,牙齿、指甲和头发全都要吗?”
“不是,根本不包括这些东西。他是只有路格柏兹要的人。他必须要毫发无伤被送过去。”
“这会很难做到的,”哥巴葛笑着说:“他现在只不过是个尸体,路格柏兹要他去能干什么?把他丢到锅里去还比较香哩。”
“你这个蠢蛋,”夏格拉大吼道。“你之前还头头是道,好象很聪明的样子。但有很多其它人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如果你不小心一点,你搞不好会进到尸罗的锅子里面。尸体!你对于女王陛下就只知道这么多吗?当她用蛛网绑起猎物的时候,表示她想要吃肉。她可不吃死肉,也不喝冷血的。这家伙根本没死!”
※※※
山姆抓住岩壁,一时间觉得天旋地转。他觉得似乎整个黑暗的世界都上下颠倒了。这个冲击大到他几乎惊呼出声。不过,即使在他奋力控制住情绪波动的同时,他也可以清楚的听见自己脑中的声音:“你这个笨蛋,他没死,你心里根本就知道。山姆卫斯,别相信你的脑袋,这可不是你身上最灵光的一部分。真正的问题是,你本来就没有任何的希望能成功。现在该怎么办?”此时此刻,什么都不能做,他只能强迫自己趴在岩壁上,倾听着半兽人邪恶的对话。
※※※
“笨!”夏格拉说:“她的毒液不只一种。当她在狩猎的时候,她会给猎物在脖子上刺一针,让他们立刻瘫痪,然后她就可以好好享受了。你还记得乌夫塔克吗?我们有好几天找不到他人。然后我们发现他被挂在角落,全身缠的紧紧的,而且他还很清醒的看着我们。我们真是快笑死了!她可能忘记了这个食物,但我们可没有碰他;谁敢打搅尸罗啊。哼,这个小家伙啊,几个小时之后他就会醒过来,除了有些头晖之外,他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当然,那得要路格柏兹愿意放过他才行。对了,他也会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遇到了什么事情。”
“还有他将来会有什么遭遇,”哥巴葛哈哈大笑着说:“如果我们什么都不能做,至少可以告诉他一些故事吓吓他。我想他可能从来没去过美丽的路格柏兹,或许可以先替他做个说明。这会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走吧!”
“我话先说在前头,我可不觉得这会有什么好玩的,”夏格拉说:“他一定得毫发无伤,否则我们就都死定了。”
“好吧!不过,如果我是你,我在通知路格柏兹之前,会先把那个逃掉的大家伙抓到。如果你跟上级报告说抓到小的,却漏掉大的,这不会好看的。”
※※※
那声音开始渐渐远离。山姆可以听见脚步声慢慢变小。他已经从之前的震惊中恢复了过来,现在胸中充满了怒火。“我完全搞错了!”他大喊着:“我就知道会这样。现在,他们把他抓走了,那些恶魔、那些怪物!永远不要离开主人,永远、永远不要,这是我原先的座右铭。我就知道。希望大家能够原谅我!我得要回到他身边。快想想办法,快想想!”他再度拔出宝剑,用力的敲着岩壁,但只听的见闷闷的回音。只不过,手中的宝剑现在光芒强到可以照耀四周的环境。
他惊讶的发现这岩壁原来是一座沉重的大门,大概约莫有两个他这么高。在洞穴顶端和门边之间还有一段空隙,这多半是用来阻挡尸罗的大门,里面可能用某种门闩之类的东西挡住了,不是他能够从这边打开的。山姆奋力一跃,抓到门边,开始往上爬,翻了进去。然后,他沿着隧道,手中握着闪闪发亮的宝剑,开始发狂似的奔跑。主人还活着的消息压住了他的疲倦,激发了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他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因为这条新的隧道左弯又拐,无法让人一路看到底。但是,他认为自己正缓缓的追上两名半兽人:他们的声音又开始靠近了。这次,似乎比之前更接近。
“我就准备这么做,”夏格拉生气的说:“把他关在最上面的房间。”
“为什么?”哥巴葛说:
“难道你底下没有任何牢房吗?”
“我跟你说过了,他绝对不可以受到任何伤害,”夏格拉说:“你明白吗?他很重要。我不相信我的部下,还有你的部下,连你也一样;因为你满脑子都只想找乐子。如果你不听话一点,他会去的地方你就去不了。我已经决定了,最顶层。他在那边会很安全的。”
“会吗?”山姆说:“你们忘记了那个逃走的精灵战士!”话一说完,他就绕过最后一个转角,却发现由于魔戒的力量,或是隧道的设计,他竟然误判了距离。这两个半兽人依旧还在一段距离之外。他现在可以看见他们在火光照耀下的身影。这条隧道最后十分陡峭,却也是笔直的。到了尽头,是两扇敝开的大门,或许是通往塔楼的更深处。哥巴葛和夏格拉正在慢慢的靠近门口。山姆听见喧闹的歌唱声,号角吹动和敲锣的声音,这是邪恶的交响乐。哥巴葛和夏格拉已经走到了门边。山姆大喊一声,亮出刺针。但他的声音被掩没在这噪音之中,根本没人听见他。大门轰然一声关闭了。
轰!门内的铁闩落下。
匡当门关了起来。
山姆飞身撞上那铜门,眼冒金星的摔到地上。他被困在外面的黑暗洞穴中。佛罗多还活着,却被魔王给抓走了。